老将军气得浑身发抖:“荒唐!这是把公主往火坑里推!”
“拖出去!”我兄长拂袖,“杖责!革职!”
没人再敢说话。
我看见许多人低下头。
避开了我的目光。
然后,那个声音响了。
平稳,清晰,像钝刀子割肉。
是当朝宰相,裴寂声。
我的老师。
教我诗书礼义,教我贞静贤淑的老师。
他出列,躬身。
“太子殿下英明。”
“公主失德,然和亲可全大义,远嫁可正纲常。此乃……国之幸事。”
我看着他花白的胡须,熟悉的严肃面孔。
血液一寸寸凉透。
纲常。
大义。
他们用最冠冕堂皇的词,把我钉上祭坛。
我被软禁了。
大红的嫁衣,金线绣着鸾凤,送进来。
还有婚书。
我抓起那卷轴,用尽全身力气。
撕拉——!
裂帛声响彻宫殿。
我冲到兄长面前,跪下,抓他衣摆。
眼泪决堤。
“哥……哥哥……我不嫁……求求你……那是北狄……那是坟墓啊!”
他俯身,轻轻抚我的肩。
像小时候哄我那样。
声音却冰冷刺骨。
“昭鸾,听话。”
“你若不嫁,国将不保。”
“这是你的命。”
我的命?
当夜。
我砸了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然后,我拿起父皇送我的玉佩。
龙凤呈祥。他愿我一生祥瑞。
我把它,扔进了火盆。
火光跳跃,映着我泪痕斑驳的脸。
玉石噼啪作响。
像我心碎的声音。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我活着,”我对自己说,声音哑得可怕,“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报复。”
窗外,黑影一闪。
我知道是谁。
影七。
父皇给我的暗卫。
只剩他了。
第二天,我换了身素白衣服。
没哭没闹。
我走到太庙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
“臣女沈昭鸾,自请和亲北狄。”
众人哗然。
我兄长愣住。
裴寂声看着我,目光深沉。
他走上前,拿出一本书。
《女诫》。
“公主既明事理,老臣欣慰。望公主北去,守节明礼,莫负皇恩。”
我低头,双手接过。
指尖冰凉。
“谢老师教诲。”
我垂着眼,唇角,极轻极轻地,扬了一下。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我坐在马车里,像个精致的木偶。
侍卫统领赵铁山,骑马护在车旁。
我撩开车帘,递出一方绣帕。
上面歪歪扭扭绣着青松。我熬了一夜才绣成。
“赵将军,”我声音怯怯,带着哭腔,“此去凶险……将军如父如兄,定要保我周全……”
他愣住,看着帕子,看着我苍白脆弱的脸。
这铁塔般的汉子,眼神软了。
“公主放心!末将……万死不辞!”
他攥紧帕子,像接过千斤重担。
我缩回车里,脸上柔弱顷刻散去。
只剩冷。
夜宿驿站。
我佯装失眠,披衣立在窗边。
夜风很冷。
墙外,传来压低的啜泣。
是我的侍女云袖。
和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以前的旧仆。
“……我偷偷去牢里看了萧公子……他被打得没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