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习惯了在午后那段最慵懒的时光里，留一份心倾听门上的风铃。每当那清脆的声音响起，看到她带着些许羞涩、又有些许期待地走进来，我心头那点因夏日和看店而生的烦闷，便会瞬间被一种轻盈的愉悦取代。
我们的交谈不再局限于学习。她会跟我抱怨高二课业的繁重，眼神里却闪着不服输的光；我会跟她描述江城的样子，那座我即将奔赴的城市，有滚滚的江水和据说彻夜不息的灯火。她总是听得入神，然后轻轻说一句：“真好。”
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地说：“等你高三毕业，也可以考去江城啊。那里的大学不少。”
她闻言，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像夜空中猝然划过的流星，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我不知道考不考得上。而且，江城好远。”
“远才好呢，自由。”我试图鼓励她，“以你的努力，肯定没问题。”
她没有接话，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玻璃柜台，留下浅浅的印痕，又很快消失。
一个周末的傍晚，天气难得的凉爽了些。她发来短信，说有一套数学卷子做得特别糟，心情低落。鬼使神差地，我回复她：“要不要出来走走？老待在教室里脑子会僵掉的。”
信息发出去后，我才感到唐突，握着手机忐忑地等了半晌，屏幕才亮起一个字：“好。”
我们约在离学校和文具店都不算近的一个小公园。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坐在一棵老槐树下的长椅上，穿着那件熟悉的校服外套，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刚买的冰镇绿茶。
“谢谢。”她接过，指尖碰到我的，微微缩了一下。
我们并排坐着，看着天边渐渐染上橘红色的晚霞，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闹声。
“这套题，真的很难。”她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
我拿过她带来的卷子，就着夕阳最后的光线，仔细看着上面的红叉。“你看这里，辅助线画错了方向……还有这个公式，用在这里太复杂……”
我尽量用最清晰易懂的方式讲解着。她靠过来一些，发丝偶尔会蹭到我的手臂，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我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肥皂清香，混合着淡淡的墨水味，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几拍。
讲完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公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周屿。”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很认真。
“嗯？”
“大学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转过头看我，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眼中跳跃，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我搜肠刮肚地把自己从学长学姐那里听来的、从网上看来的关于大学的一切描述给她听：自由的选课、有趣的社团、没有边际的图书馆、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
她听得入了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我枯燥的高三和眼前这个平淡的暑假，都变得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