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谢音禾盯着男人苍白的脸,沉默着。

雨点砸在伞上噼啪作响。

“能动?”她开口,语气平淡。

墨行渊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睁开眼,嘴唇无声翕动几下,才挤出嘶哑的气音:“不能,扶一下。”

谢音禾没应声,利落收伞扔进副驾。

冷雨瞬间浇透她的肩背。

她回到男人面前,屈膝蹲下,手臂穿过男人滚烫湿冷的腋下,咬牙发力想拽起来。

男人沉得像坨铁,纹丝不动。

她又加力猛拖,脚底在湿滑路面差点打滑,才把他半拖半顶地塞进了后座。

黏腻滚烫的血混着雨水蹭在她的手臂和裙子上。

她砰地甩上车门,甩掉手上血污和雨水,坐进驾驶座。

暖风开得很大,吹不散浓重血腥气。

后座的人终于彻底没了意识,身体随着刹车微微晃动,湿发贴在惨白额头。

车子碾过积水深洼,七拐八绕,最终急刹在昏黄路灯下。

诊所的门紧闭。

谢音禾跳下车,雨水立刻模糊了视线。

她抹了把脸,用力拍打着那扇金属门。

哐哐哐的声音砸在雨夜里。

半晌,门内传来窸窣的动静,夹杂着老头的低骂声。

门打开,老头警惕审视着门外的谢音禾,又缓缓移向她车后座那片昏暗。

“规矩懂?”老头目光重新落回谢音禾身上:“活儿可以接,出了这门,死活不管,半夜诊金...翻倍。”

“知道,帮把手,抬进去。”谢音禾侧开身,指了指车后座。

两人合力,拖着死沉的墨行渊进了诊所。

灯光惨白,照着诊疗床上男人赤裸的上身。

皮肤很白,肌肉紧实流畅,腹部一道伤口,腰侧一道伤口。

老医生熟练地擦拭、探查、缝合,尤其是后脑一道深口子,封得很仔细。

谢音禾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到手臂肌肉酸痛。

“多少?”她掏出手机。

“2500。”

谢音禾眉心狠狠一跳,感觉心口像被戳了一刀。

2500!

怎么不去抢啊。

扫了墙上的付款码,谢音禾输入金额,从旁边拿过纸笔写了一张条子。

【银行卡号:6578...032,诊金25000,记得转账。】

署名是:你的救命恩人。

写完,将纸条塞进男人裤兜里。

“扫了。”她收起手机,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老头声音陡然拔高:“麻药劲没过,人没醒。你走什么?”

他抬下巴,指向病床:“要是出事了,算谁的?自己男朋友,自己守着。”

“我不认识他。”谢音禾听言皱了皱眉。

“不认识?” 老头嗤笑一声:“不认识你带他来?行行行,你心善,你是活菩萨。”

他阴阳怪气拖长调子:“活菩萨也得懂规矩,人,你带来的,自己带走。”

谢音禾呼吸一滞,盯着床上无知无觉的男人,再看向老头。

最终还是选择留下等男人醒。

还是当面收到钱比较好,要是自己走了,这人不给钱,那2500岂不是打水漂了。

她拖了个凳子坐在病床前。

男人安静躺着,白纱布缠着头,露出的下颌骨线条清冷优越。

别的不说,这张脸是真的完完全全长在她的审美上。

帅得那叫一个矜贵。

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块墨曜丞同款手表上。

诊金两千五,自己要点利息,总共要两万五,不过分的。

谢音禾垂下眼睑,拿起手机刷着视频。

惨白的灯光接触不良地闪烁了一下。

光影短暂明灭的瞬间,病床上,墨行渊垂在床沿的手蜷缩了一下。

手机震动,是墨曜丞发来的消息。

【明晚七点,长托酒店,别迟到。】

冷冰冰的命令消息。

谢音禾眼皮都懒得抬,拇指一划,回了个‘1’。

目光落回病床上的人。

墨行渊的眼睫颤了颤,缓缓掀开。

那双眼眸漆黑幽深,像是刚从沉渊浮起,透着一股纯然陌生的迷茫,缓缓聚焦在她脸上。

谢音禾盯着他,没动,也没说话。

墨行渊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这是哪?”

“小诊所。”

听到声音,他睫毛又困惑地颤了颤,努力辨认着她:“你是谁?”

谢音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墨行渊眉头忽然紧蹙,眼中掠过一丝痛苦:“我...我是谁?”

谢音禾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连带着脑袋也往旁边一歪,不耐烦开口:“喂,帅哥...”

她语调刻意拉长,带着点嘲讽:“就两千五百块钱,不至于演这出吧?”

“2500...”墨行渊重复着这个数字,眼神更加迷茫无辜:“你...认识我?”

他努力想撑起身,却似乎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跌回去,脸色愈发苍白脆弱。

“认识你?”谢音禾嗤笑一声,抱臂靠在椅背上,姿态防御:“鬼才认识。”

墨行渊看着谢音禾,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他正欲说话。

诊室门帘一掀,老医生打着哈欠探出脑袋,看到墨行渊睁着眼。

“嚯,活了?”

“行,量个体温,赶紧走人,别耽误老头我清梦。”

他动作麻利地量完体温:“好了,死不了,小情侣要吵,回家吵去。”

“小情侣!”

“小情侣?”

谢音禾禾墨行渊异口同声,一个惊悚,一个疑惑。

墨行渊转向谢音禾,好看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某种湿漉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光芒。

“你是我女朋友?”他激动地想去抓她的手,却又因虚弱而无力。

“不是。”

谢音禾否认完,就见床上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

“是不是我受伤忘了事,你在生气,所以...才说不认识我?”

谢音禾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你叫什么?住哪里?今年多大?”

墨行渊怔愣片刻,茫然地摇头:“宝宝,我不记得了,你别生气。”

一声宝宝,喊得情真意切,委屈巴巴。

“宝你个头!”谢音禾汗毛倒竖,猛地跳开一步:“谁是你宝宝,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