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处的日子枯燥又辛苦,像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
王扒皮摔断腿后消停了不少,但克扣饭食、安排脏活累活这点“优良传统”被临时管事的李老头完美继承。
江左坦然接受。
抱怨改变不了什么,不如省点力气。
系统每天的签到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东西依旧寒酸,【硬馍】、【粗盐】、【劣质草纸】,偶尔给个【低阶止血散】都算走运。
但江左不挑。
咸馍就冷水能填肚子,粗盐能调味,草纸…嗯,比树叶强。
他默默把这些微薄的资源存起来,心里盘算着:等以后回凡间,这些仙门小玩意儿说不定能换点钱,买块好地。
这天,江左被派往后山更深处采一种叫“凝露草”的低阶灵草,是给杂役处养的几只低级灵兔吃的。
任务不重,但路远。
他背着破旧的药篓,拿着小药锄,走进人迹罕至的深谷。
谷内古木参天,藤蔓虬结,光线昏暗。
江左低着头,仔细搜寻着岩石缝隙和湿润的苔藓地。
比起劈柴挑粪,这活儿算轻松了。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谷里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没见过的野花。
“这石头形状挺怪…咦?这花居然会变色?”
心态稳如老狗。
就在他弯腰去采一株长在石缝里的凝露草时,侧后方茂密的灌木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
一道灰影带着腥风,快如闪电般扑出!
是一只形似豺狼、但皮毛粗糙、獠牙外露的低阶妖兽——钢鬃豺!
它显然饿极了,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左,口水滴落!
江左瞬间头皮炸开!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猛退!
但还是慢了一丝!
噗嗤!
锋利的爪尖带着腥风划过他的左臂外侧!
布帛撕裂!
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瞬间绽开!
鲜血飙射!
剧烈的疼痛让江左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钢鬃豺一击得手,更加凶性大发,低吼着再次扑上!腥臭的獠牙直噬江左的咽喉!
完了!
江左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他手边只有那柄采药的小锄头,根本挡不住!
就在他绝望闭眼的刹那,
“孽畜!”
一声冰冷彻骨、饱含杀意的低喝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唰!
一道冰蓝色的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昏暗!
快!
快到极致!
快到江左根本没看清剑从何来!
他只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紧接着——
噗!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伴随着钢鬃豺凄厉短促的惨嚎!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劈头盖脸溅了江左一身!
他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头凶悍的钢鬃豺,已经被一道冰蓝色的剑气从头到尾,精准地劈成了两半!内脏和鲜血洒了一地!
尸体旁,一柄通体湛蓝、寒气四溢的长剑斜插在地上,剑身嗡鸣,寒气将周围的草木都冻结了一层白霜!
一个穿着玄青色内门弟子服饰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是贺子安!
他背对着江左,周身散发着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仿佛刚从极北冰原走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变成两半的妖兽尸块,缓缓转过身。
那双幽深的眸子,如同结了冰的寒潭,盯着江左鲜血淋漓的左臂。
伤口狰狞,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染红了破烂的衣袖和身下的泥土。
贺子安的眉头狠狠蹙起!
一股无形的、比刚才斩杀妖兽时更凛冽的寒气骤然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他盯着那三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薄唇紧抿,冰冷的字眼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废物。”
“躲都不会?”
冰冷的斥责砸在耳边。
江左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忍不住吐槽:大哥,我要是能躲开那畜生,还至于当杂役?能活着就不错了!
但他没力气反驳,失血让他阵阵眩晕。
贺子安不再说话。
他蹲下身,动作没有半分迟疑。
他从自己储物袋里取出一小瓶药粉和一个干净的白玉小盒。
药粉是淡绿色的,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玉盒里是乳白色的药膏,药香浓郁。
贺子安先是小心地撕开江左伤口周围被血浸透的破烂衣袖。
动作间,江左疼得倒吸冷气。
贺子安的手指一顿,抬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忍着”。
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与他冰冷的语气截然相反。
他用手指蘸取药粉,极其轻柔、极其仔细地洒在江左翻卷的伤口上。
那专注的眼神,像是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
药粉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清凉,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灼痛感,血也渐渐止住。
接着,他又用指尖挑出玉盒里的白色药膏,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涂抹在伤口表面和边缘。
药膏带着一股温和的暖意,迅速渗入皮肉,疼痛感大减,清凉与温热交替,说不出的舒服。
江左呆呆地看着贺子安近在咫尺的侧脸。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只有额角渗出的一点点细密汗珠,暴露了他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伤口处理完毕。
贺子安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卷干净的白布,手法算不上熟练,但异常认真地开始包扎。
他低着头,几缕墨色的碎发垂落额前,遮住眉眼。
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触碰到江左手臂完好的皮肤,那触感冰凉,带着微微的粗糙感,应该是频繁握剑刚长出的薄茧,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轻柔?
包扎好,打上一个利落的结。
贺子安的手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包扎好的布条边缘,仿佛在确认是否牢固。
然后,顺着边缘,划过伤口旁边那几道之前被妖兽爪风擦破的血痕。
他的动作很轻。
指尖冰凉。
触碰的地方却像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江左身体微微一僵。
贺子安缓缓抬起眼。
那双幽深的眸子,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眨不眨地锁住江左的眼睛。
他靠得很近。
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江左的脸颊。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压迫感,清晰地钻进江左的耳朵里:
“记住。”
“是谁伤的。”
他的指尖,停留在江左手臂上那三道狰狞伤口的边缘。
“别再给我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