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哑巴，也是她眼中的杀兄仇人。我遵从兄弟的遗愿，留在她身边，用沉默承受她所有的恨意与折磨。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我正为她抵挡着真正的致命危险，并等待着一个开口即终局的救赎。
第一章：血色的祝酒
我叫陆迟。
一个哑巴。
温渊的周年忌日，我像个没有温度的影子，站在他妹妹温浅身后。
这是他的遗愿。
用我这条烂命，护她周全。
我答应了。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精致的菜肴。亲戚们围坐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温浅的叔叔，温宗明，正坐在她旁边，用温和的声音劝她吃点东西。
他看起来，那么像个好人。
温浅没动筷子，她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红酒。
我知道她在看我。
隔着餐桌上摇曳的烛光，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钢针，一寸一寸地，扎进我的骨头里。
那里面，是烧了一整年的、从未熄灭过的恨。
我面无表情。
我早就忘了该怎么使用五官。痛苦、愤怒、思念……所有情绪，都被我锁在了这具无法发声的躯壳里。
我只是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罪人。
而她，是我的监狱，也是我的狱卒。
突然，她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
她抓起桌上那杯猩红的酒，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
空气，像凝固的水泥。
她走到我面前，那张曾经明媚如春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被悲伤啃噬殆尽的恨。
“我哥的忌日……”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可怕。
“你这个凶手，凭什么还站在这里？”
话音未落，冰冷的液体，夹杂着玻璃杯冰冷的边缘，狠狠地砸在我脸上。
哗啦——
我没有躲。
酒液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流进我的眼睛里，一片血红。
脸颊传来一阵刺痛，大概是被玻璃划破了。
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酒，滴落在地上。
像一朵，永远也擦不干净的、罪恶的花。
满座哗然。
我听见有人在倒抽冷气，有人在低声惊呼。
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只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我嘶吼出这句话。
“该死的人是你！是你！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啊！”
她崩溃地捶打着我的胸膛，那么瘦弱，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像一块石头，一动不动。
不能还手。
不能解释。
甚至，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安抚她。
因为我的声带，我的清白，我的灵魂……
连同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一起，都死在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里。
温宗明快步走过来，从身后，怜爱地抱住几近崩溃的温浅。
他柔声安抚着她，说些“别这样，你哥哥在天上看着会心疼的”之类的废话。
然后，他抬起头，隔着温浅颤抖的肩膀，看向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毫不掩饰的、属于胜利者的……冰冷的、得意的嘲讽。
我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