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呜咽，悠长，带着远古的悲悯。
柳章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他有气无力地宣布：“奏，颂神之乐。”
然后，就像一滩烂泥，瘫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知道，他已经完了。
接下来，是神仙时间，没他这个小鬼什么事了。
乐官们都拿起了埙，准备吹奏。
我却没有动。
我面前，只有一口钟。
这里，没我的事了。
我可以休息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我闭上眼，准备养养神。
就在这时。
主祭台上，那个如同雕塑般的大祭司，少司大人，开口了。
他没有吟唱祭文。
他只是，用他那苍老，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一句所有人都没听懂的话。
那是一种比祭文还要古老的语言。
像是风的声音，又像是水的声音。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皇帝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乐官们手足无措，她们不知道该吹什么调子来配这句“天书”。
整个祭天台，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死寂。
只有我。
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睁开了眼。
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是……“神语”。
是记载于奉常司最古老的典籍《天官乐志》里，早已经失传了千年的，与天沟通的语言。
书里说，这种语言，每一个发音，都对应着天地间的一种韵律。
非大智慧，大机缘者，不能懂。
而少司大人刚才说的那句，翻译过来，只有一个意思。
“钟来。”
他在叫我。
他，在给我出题。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已经不是和柳章那种小角色的斗法了。
这是和这个国家，最神秘，最接近神明的人，在对话。
答错了，万劫不复。
答对了……我不知道会怎样。
我只知道，我不能错。
我深吸一口气，举起了钟槌。
大祭司的“神语”，音调很奇特，介于“宫”音和“商”音之间。
如果用埙，或者琴，根本无法表现出那种神韵。
只有钟。
也只有我面前这口材质特殊的“青玉”老钟，才有可能。
我要敲的，不是一个音。
而是一个“和音”。
我要同时敲击钟的两个不同位置，让它们发出两个音，再利用空气的震动，让这两个音，融合成第三个音。
这个技巧，也记载在《天官乐志》里。
它的名字，叫做“天问”。
一问，一答。
我爹还在的时候，曾经跟我演示过一次。
他说，学会了这一招，天下的乐器，就没有你驾驭不了的。
我当时，练了整整三年，才勉强成功过一次。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用上。
我没有时间犹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能感觉到，这诡异的寂静，需要一个人来打破。
而那个人，只能是我。
我举起了两只钟槌。
左手，右手，一高一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同时落下。
“铛——嗡——”
两个音，同时响起。
一个清亮，一个低沉。
然后，就在空中，奇迹般地融合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