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官袍崭新，腰带上镶着玉，看起来人模狗样。
可惜，眼神里的那点得意和阴狠，出卖了他。
“柳司正。”
我开口了。
“卯时三刻，吉时已到。”
“你再不回主位，耽误了祭天，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柳章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没想到，我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跟他横。
他更没想到，我会拿大典的时辰来压他。
他咬了咬牙。
“好，裴辰，你有种！”
“你给我等着！”
他恨恨地甩下一句，转身快步回到了主祭台。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等着？
我当然等着。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唱，身穿十二章纹冕服的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祭天台。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着玄色祭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就是当朝大祭司，少司大人。
据说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是三朝元老，连皇帝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他一出现，整个祭天台的气氛，都变得更加凝重了。
他走上主祭台，就闭上了眼睛，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柳章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唱喏。
“祭天大典，始——”
“奏，始平之乐！”
他喊完，斜眼朝我这边瞥了一下。
眼神里，全是看好戏的得意。
他笑了。
他觉得，我的末日，到了。
4
“奏，始平之乐！”
柳章的声音还在祭天台上空回荡。
主乐响起。
编钟、石磬、琴、瑟、箫、笙……数十种乐器合奏，庄严，宏大。
乐声像是潮水一样，向四面八方铺开。
按照规矩，“始平之乐”第一章，是纯粹的器乐。
在乐章的第三个小节，我这里的“角音”钟声，要第一次响起。
它是整个乐章里，第一个加入的“变音”。
它的作用，是承上启下，引出后面的唱诵部分。
所以，这一声钟，至关重要。
不能早，不能晚，不能重，不能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身边的两个副手，紧张得手都在抖。
柳章站在主祭台上，背对着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这边。
他在等。
等我出错。
等那一记或早或晚，或重或轻的，注定要贻笑大方的钟声。
第一小节，过去了。
第二小节，也过去了。
主乐的声音，穿过风，穿过人群，传到我的耳朵里。
比正常的，慢了大约半息。
风向，西北。
风力，三级。
湿度，七成。
我脑子里，瞬间完成了计算。
我需要提前一息的时间，用七成的力道，敲击“青玉”钟壁下方，那个不起眼的凸起。
第三小节的第一个音符，刚刚响起。
我动了。
我举起了钟槌。
手臂，手腕，形成一个完美的角度。
然后，落下。
快，准，狠。
“铛——”
一声清越的钟鸣，破空而出。
它不像主乐那么宏大，但极具穿透力。
它完美地融入了主乐之中，不早一分，不晚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