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辰，奉常司乐正。
说白了，就是管皇家祭祀、宴会音乐的头儿。
我的对头，典仪司的柳章，觉得他很聪明。
在最重要的祭天大典上，他把我安排在了“角音”末位。
一个声音传得最慢，队形变得最快，谁站谁出错的倒霉位置。
他想看我当着文武百官、皇帝陛下的面，出个大丑。
他以为他赢了。
他不知道，我这种人，靠的就是吃饭的本事。
而我的本事，就是把所有他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按在地上摩擦。
他更不知道，那个他避之不及的位置，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场大典，从他把我推下去的那一刻起，主角就不是天，也不是皇帝。
是我。
还有那个，一直闭着眼，却什么都看见了的大祭司。
1
祭天大典前三天，奉常司忙得人仰马翻。
我，奉常司乐正裴辰，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份乐谱，一个音一个音地校。
殿里很安静。
落针可闻。
我的下属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们知道我的规矩。
工作的时候，天塌下来，也得等我把这个音符画完再说。
一个太监碎步跑进来，尖着嗓子喊：“裴乐正，典仪司的柳司正来了。”
我头也没抬。
“让他等着。”
手里的笔没停，把最后一个“羽”音的尾勾描到完美，才放下。
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让他进来吧。”
柳章一脚踏进来，脸上那笑，堆得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哎呀，裴乐正，真是大忙人啊。”
他手里捏着一个卷轴，明黄色的，刺眼。
我没接他的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司正，有事？”
我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没有一点情绪。
柳章这种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来劲。
他把卷轴递过来，那姿态，像是恩赐。
“这是大典的最终仪仗位次图，陛下亲准的。”
“裴乐正，你看看你的位置。”
他特意在“你”字上加了重音。
我身边的掌事女官阿清想上前接，我抬手拦住了她。
我亲自接过了卷轴。
慢慢展开。
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站位，还有乐器、仪仗的标记。
我的目光，直接落到了最角落的那个点上。
左侧，末位，角音。
那地方，狗都不站。
为什么？
因为那是整个祭天台声学上的死角。
声音传到那，要慢上半拍。
同时，它又是整个仪仗队形变换的轴心。
别人动一步，那里的人得动三步，还得时刻注意不能和前后左右的人撞上。
一个不留神，就是多米诺骨牌，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错了，就是惊扰上天，失仪于君前。
掉脑袋的大罪。
柳章看着我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的惊慌、愤怒、或者恐惧。
他失望了。
我脸上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还对着那个位置，仔细研究了一下。
“嗯，这个位置，风挺大吧。”
柳章的笑僵在脸上了。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裴……裴乐正，这是司天监算过的，吉位，吉位。”
他开始结巴了。
我把卷轴卷起来，递还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