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的禅院安静得可怕。这里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风吹过竹林的声音都像是被过滤掉了。
他每日的生活像刻在石碑上的戒律。卯时起诵经。辰时看经。午时用斋。未时打坐。申时抄经。戌时入定。日复一日没有分毫差错。
他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我从未见他笑过也从未见他恼过。他的脸永远是那副样子像平静的湖面投不进一颗石子。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那天。
那晚月色很好。我睡不着悄悄爬上屋顶。我想看看山下的灯火那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活在人间。
我看见尘光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没有入定。
他站在窗前正抬头看着月亮。或者说看着月亮下的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隔着那么远我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那不是清冷不是虚无。
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贪婪。
像饥饿了千年的野兽看到了唯一的食物。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然后他抬起手对着我的方向虚虚地握了一下。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他攥紧了。
3
从那天起我开始怕他。
那种怕不是怕他会杀我而是一种猎物对猎食者的本能恐惧。
我开始小心翼翼地遵守那三丈的距离。打扫时我等他离开。送饭时我放在门口。研墨时我算准他抄经的间隙。
我以为这样就能安全。
但我错了。
他似乎很不喜欢我这样躲着他。
那天我送斋饭到他书房门口正准备离开。
“进来。”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我身体一僵。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我进入他的书房。
我推开门。他正坐在案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桌上放着我送来的饭菜。
“饭冷了。”他说。
我低下头“奴婢再去热一热。”
“不必。”他放下佛珠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慢慢地咀嚼。他吃饭的样子也像一种修行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抬头。
“过来。”他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佛子规矩……”
“我说的就是规矩。”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我只能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那三丈的距离第一次被打破。
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不是香火而是一种像雪山之巅的冷杉一样的气息。很干净也很冷。
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我。
又是那种眼神。
他伸出手朝我的脸颊而来。我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了书架上。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书房里陷入了死寂。
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他收回了手重新拿起佛珠闭上了眼睛。“出去。”
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出了书房。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被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去。雪地中央坐着一个人是尘光。他对我伸出手说阿萝过来。
我吓醒了浑身都是冷汗。
我开始想办法逃跑。
金山寺有结界我出不去。但我发现后山有一处断崖结界最是薄弱。
我花了十天的时间用磨尖的石头在禅院小屋的墙上挖出了一个洞。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逃了出去。
我拼了命地往后山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只要翻过那道断崖我就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