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书房烛火通明。余画龙解了朝服随手一扔,露出肩胛处新包扎的伤口。我转身去翻案上公文,指尖碰到个雕花木柜——柜门没锁。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我这些年所有奏折的抄本。

从十五岁第一次上书请斩贪官,到上月弹劾余画龙结党营私,每份旁边都有朱批修改。我抽出最新那本,发现「余画龙」三个字被圈出来,边上批了行小字:「字写得比去年好。」

「看够了?」

余画龙不知何时站在背后,湿发贴在颈侧。他伸手要合柜门,我猛地按住他手腕。袖口龙鳞暗纹刮得我虎口生疼。

「你监视我?」

「下官只是...」他忽然咳嗽,指缝渗出血丝,「爱学习李大人批奏折的文笔。」

老管家端着姜汤进来,看见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食盒「咣当」掉在地上。桂花糕滚出来,在青砖地上沾了灰。

「大人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老管家弯腰去捡,指腹无意识摩挲糕饼边缘 —— 那里印着半朵海棠绣纹,是我娘生前最爱的花样,「少爷每次进宫回来都带,用的是李嬷嬷(我娘)绣的绢帕包着...」余画龙突然打翻姜汤。

瓷碗砸在老管家脚边,热汤溅上他裤管,露出里面藏着的玄铁令 —— 是先帝影卫的标记。

老管家哆嗦着退出去,临走时往我手里塞了片绢帕碎角,上面正好是海棠绣纹的另一半

三更梆子响过,我躺在陌生床榻上数帐顶绣的云纹。窗外突然传来剑刃破空声。

余画龙在院中练剑。

月光照着他赤裸上半身,那些伤口像蜈蚣爬满脊背。剑锋削落海棠花枝,他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变成压抑的低吼。我摸到窗棂上的剑痕——新旧交错,最早那道已经包了浆。

「主子!」福安的声音从屋顶飘下来,这次瘸腿的脚步声格外轻,「王丞相今夜秘密召见了长公主。」

余画龙的剑突然脱手,钉在我窗前三步远的青砖上。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和我鎏金匕首上的一模一样。

「李大人看戏要买票的。」他喘着气抬头,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剑刃上,「或者拿秘密换。」

我解下腰间匕首扔过去。他接住时脸色突变——刀鞘底部刻着先帝私印,藏在缠枝纹里二十年没人发现。

「先帝驾崩那晚...」我盯着他腰间玉佩缺口,「你在哪?」

余画龙突然笑了。他拔出匕首往自己掌心一划,血滴在玉佩残缺处,严丝合缝填平了那个缺口。

「李大人。」他把染血的匕首插回我腰间,「你猜为什么王丞相的书房,会有冷宫的点心单子?」

福安在屋顶弄出声响。余画龙抬头刹那,我看见他颈侧有块疤——和长公主死士箭镞的倒刺一个形状。

4

金銮殿上的熏香熏得人头疼。王丞相拄着手杖出列时,我数着他杖头第三道竹节纹——那里藏着毒针机关。

「老臣提议裁撤女官编制。」他说话时白胡子一抖一抖,「后宫干政,有违祖制。」

我咬住笔杆。檀木味混着朱砂的腥气,在舌尖炸开。

「臣反对。」

余画龙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油里。他站得太急,腰间玉佩撞在殿柱上,缺角处崩出细碎玉屑。我看着他袖口龙鳞暗纹微微发抖——昨晚练剑的伤口肯定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