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八十大寿。
我那两位好伯父,还有他们养的好儿女,一个个跟开屏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金山银山搬到寿宴上。
一个送千年的玉如意,一个献西域的血珊瑚。
轮到我,我只捧上去一个破木盒子。
他们笑我穷酸,笑我拿不出手,笑我要被赶出家门。
我只是打开盒子,给他们看了看里面那本手抄的书。
他们不知道,这场寿宴,是个局。
送什么礼,说什么话,谁跳脚,谁难堪,都在我的剧本里。
我爷爷是总导演。
而我,是执行导演,兼最佳女主角。
这出戏,才刚刚开场。
1
谢家老爷子,我爷爷,八十大寿。
整个京城的达官显贵,来了一半。
前厅的丝竹声,隔着三道回廊,都能钻进我耳朵里。
我坐在后院的亭子里,手里捏着个小小的木盒子,一遍遍地用软布擦。
盒子有点旧了,边角都磨得发白。
丫鬟小艾在我旁边急得直转圈。
“小姐,您就送这个?大老爷二老爷他们,可都备着大礼呢。”
“知道。”我头也没抬。
“前头都快开席了,宾客们都等着看各房献礼呢,您再不准备……”
“急什么,”我打断她,“好戏不怕晚。”
我就是要等他们把场子热起来。
热得越厉害,待会儿凉得才越快。
我慢悠悠站起来,理了理裙摆。
“走吧,去看戏。”
穿过挂满红灯笼的长廊,前厅的喧闹和热气扑面而来。
酒气,香料味,还有人们脸上那种虚伪的笑,混在一起,让人有点反胃。
爷爷坐在最上首的主位,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红色寿袍,满面红光。
但他那双眼睛,偶尔扫过底下的人,带着一丝我才看得懂的冷。
大伯谢伯庸,坐在左手第一位。
他是个胖子,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看着和善,其实心比谁都黑。
二伯谢仲达,坐在右手第一位。
他是个瘦子,戴着文士巾,总爱拿把扇子摇啊摇,装得风雅,一肚子男盗女娼。
我爹死得早,我娘守不住,也跟着去了。
这些年,我就是靠着爷爷的庇护,在谢家这两个“好伯父”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像根不起眼的杂草。
现在,杂草要开花了。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
大堂哥,谢子昂,是大伯的独子,此刻正端着酒杯,在宾客间游走,满面春风。
他看到我,特意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我脚边的木盒子。
“知鸢妹妹,这就是你给爷爷准备的寿礼?怎么连个像样的锦盒都舍不得用?”
他声音不小,周围几桌的人都听见了。
一道道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带着探究和轻蔑。
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心意到了就行,何必在乎外面的皮囊。堂哥,你说对吗?”
谢子昂的脸僵了一下。
他最在乎的就是皮囊。
他哼了一声,没讨到便宜,转身走了。
我旁边坐着的二堂姐,谢云霏,是二伯的女儿。
她用帕子掩着嘴,凑过来小声说:“知鸢,不是姐姐说你,今天是爷爷大寿,你送这么个东西,让外人怎么看我们谢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伯父们苛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