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知。十八岁之前的人生，简单得像我们家地里那条分界线。这边是菜地，那边是猪圈。
那天下午，我刚给家里那头最能吃的“黑将军”加完一瓢猪食，就看见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在我们村那条唯一的土路上，像只迷路的乌龟一样，慢慢挪了过来。
车停在我家院子门口。
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男一女，穿得像是电视里的人。男的西装笔挺，女的裙子外面还披了件一看就很贵的披肩。
他们走进院子，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激动，有愧疚，还有一丝……怎么说呢，像是看见自家名贵地毯上沾了块泥的嫌弃。
“你就是姜知吧？”那个贵妇人开口，声音有点抖。
我点点头，把手上沾的猪食往围裙上擦了擦。“叔叔阿姨，你们找谁？”
“孩子……我……我是你妈妈啊！”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脑子“嗡”了一声。
我爹老姜头和我娘张婶闻声从屋里出来，看见这阵仗，也愣住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堪比村口王大喇叭的年度广播。
总结下来就是：十八年前，这家姓傅的豪门，和我家张婶在同一家医院生孩子。护士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手一滑，把我跟他们家的千金给抱错了。
所以，我是豪门真千金。而他们家养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姜月灵，其实是我爹娘的亲闺女。
够狗血吧。我也觉得。
那个自称是我亲爹的男人，叫傅承远。他递给我爹一张卡。“老乡，这里面是一百万。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小知的养育之恩。”
他的语气，不像感谢，更像是在完成一笔交易。
我爹这个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的老实人，手都在抖，一个劲地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我走过去，把那张卡推了回去。
“叔叔。”我看着他，“养育之恩，不是一百万能算清的。我爹娘养我十八年，不是为了今天跟你们做交易。”
傅承远愣住了。他大概没想过，一个乡下丫头，敢这么跟他说话。
那个贵妇人沈曼，也就是我亲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小知，你别误会。你爸爸他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我们就是想接你回家。”
回家？
我看了看我身后这个，篱笆围墙，满院子鸡鸭跑的家。又看了看他们。
哪个是家？
“那……月灵呢？”我娘张婶小心翼翼地问，眼圈早就红了。那是她的亲闺女啊。
“月灵当然也跟我们一起生活。”沈曼立刻说，“两个都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会把她也接回傅家，给她最好的生活。”
我爹我娘一听，脸上露出了既心酸又欣慰的表情。
“小知，跟我们走吧。”傅承远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才是傅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该过属于你的生活。”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看着我爹脚上那双沾满泥的解放鞋，看着我娘那双因为常年干活而粗糙变形的手。
然后，我笑了。
“行啊。”我说，“我去看看。”
2
我所谓的“看看”，在傅家人眼里，就成了“迫不及待地回归豪门”。
第二天，那辆黑色的豪车又来了。
我没带什么行李，就背了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我爹我娘跟在我身后，千叮咛万嘱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