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
我眼前这只碗呢?
手电筒光扫过去,釉下的气泡密密麻麻,跟小米粥似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气泡,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跟阅兵方阵一样整齐。
这是现代煤气窑或者电窑的典型特征。
因为升温快,温度恒定,气泡还没来得及变化就被“冻”住了。
所以才会这么整齐划一。
破绽太多了。
多到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这活儿也太糙了。
我放下碗,看着老钱。
他被我看得有点发毛。
“姑娘……怎么了?这碗……有什么问题吗?”
他有点结巴了。
我笑了。
“大叔,碗没什么问题。”
“就是你的故事,我觉得吧,比这碗值钱多了。”
4
我这话一出口,空气都安静了。
老钱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旁边那个托儿,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有好戏看了。
“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钱的声音冷了八度。
不再是刚才那个卖惨的落魄大叔,语气里带上了质问。
“没什么意思啊。”
我还是笑眯眯的。
“我就是觉得,大叔你刚才讲的故事,特别感人。”
“又是太爷爷,又是躲炮弹的,特别有画面感。”
“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
我的语气很诚恳,像是在真心夸他。
但这话里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老钱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青。
跟变脸谱似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买不起就别瞎说!”
他开始急了。
“我没瞎说啊。”
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那个碗的底足上。
就是那圈鲜艳的橘红色。
“大叔,我就是有点好奇,想跟您请教个问题。”
我的姿态放得很低。
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请教”。
这是周老头教的。
跟人辩论,尤其是想打人脸的时候,态度一定要谦卑。
你越是客气,对方就越是憋屈。
杀伤力翻倍。
“你说!”老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您看这碗底的‘火石红’。”
我把碗稍微抬高了一点,让周围的人也能看清。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说这火石红,是因为胎土里的铁,时间长了,氧化形成的。”
“颜色呢,应该是那种很自然的,深一块浅一块的,像熟透的枇杷那种黄色。”
我说得很慢,像个正在复述课文的好学生。
“可是您这个碗,底下的颜色,又红又亮,还特别均匀。”
“我就是没见过,所以特别好奇。”
“想问问您,您太爷爷那个年代,是不是有什么我们现在已经失传的烧造工艺?”
“能把这火石红烧得这么……嗯,这么鲜艳夺目?”
我问完,一脸求知地看着他。
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这话问得,太损了。
我没直接说他是假的。
我只是说,你这个“真品”的特征,和我从书上学到的“真品”特征不一样。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是你牛逼,还是书上写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