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摊上,就这件东西最有来头。”
他把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丝绒布最中间。
那动作,好像捧着的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看着那只碗。
青花发色有点飘,画工也死板。
胎底露出来的地方,一抹刺眼的橘红色。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
高仿,而且是水平不太高的那种。
“大叔,这碗怎么说?”我开口了。
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学生该有的那种好奇和一点点怯生生。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然后,他叹了口气。
“姑娘,这不是卖的。”
“这是……念想。”
我心里也乐了。
行,前戏铺垫得不错。
我等着他的正片。
2
“念想?”
我故意做出不解的样子,眨了眨眼。
“就是个念想。”
摊主,我姑且叫他钱老板吧。
老钱把手里的软布放下,拿起一个保温杯,拧开,喝了口热茶。
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这碗,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
“当年,太爷爷在宫里当差……”
哦豁,宫里。
起手就是王炸。
古玩市场的骗子,祖上不是在宫里当差,就是在给王爷贝勒扛活。
反正都是紫禁城周边产业从业者。
“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太爷爷从宫里带了点东西出来,就为了活命。”
老钱的眼睛看着远方,眼神悠悠的,好像穿透了这鬼市的灯光,看到了百年前的烽火。
“这碗,就是其中一件。”
“我爷爷抱着它躲过炮弹,我爹揣着它熬过饥荒。”
“传到我这辈,家里实在是……唉。”
他没往下说,又重重叹了口气。
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好像那里有眼泪。
我低头看着碗。
这碗要是会说话,估计都得蹦起来骂人。
它一个现代工艺品,撑死也就上个月刚从景德镇某个小作坊里出炉。
怎么就背负了这么多历史的重担?
还要替他爷爷挡炮弹,替他爹挨饿。
“我儿子,上大学,学费还差一点。”
“我老婆,身体不好,天天得吃药。”
“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了,这传家宝,我死都不会拿出来。”
老钱的声音开始哽咽。
他说一句,就看我一眼。
观察我的表情。
我脸上始终保持着三分同情,七分好奇。
恰到好处。
既让他觉得我有善心,又让他觉得我涉世未深,好骗。
周围渐渐围过来几个人。
有俩看着是真路人,一脸吃瓜表情。
还有一个,眼神飘忽,不停地跟老钱使眼色。
嗯,是“托儿”。
俗称“戏搭子”。
“哎哟,老钱,又拿你这宝贝出来晒呢?”
那个托儿开口了。
嗓门贼大。
“这不是没办法了嘛。”老钱苦笑着摇头。
“这可是好东西啊,正经的官窑!”
托儿拿起那个碗,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
“姑娘,你可算来着了,这玩意儿,搁拍卖行,后面得加好几个零!”
他对着我说。
我笑了笑,没接话。
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俩唱双簧。
老钱看我不上道,又加了一把火。
“姑娘,不瞒你说,前两天有个老板,出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