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低下头,大口喘着气,明白了这条规则的真正含义。
这口井照出的,不是你的模样。
是你内心深处,最恐惧,也最执着的东西。
我稳住心神,将水打上来,恭敬地递给那个太监。
他得意洋洋地接过,准备喝时,我用轻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公公,您不想看看……这井里有什么奇观吗?我刚瞧见,水里好像有先帝爷赏的宝贝呢。”
他一愣,起了贪念,将信将疑地凑到井边。
“哪……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连滚带爬地退开,脸色惨白如纸,指着井口,像是看见了世上最恐怖的鬼怪。
“鬼!有鬼!”
他疯了。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冷宫,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我慢慢地直起身,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抚摸着自己狂跳的心口。
萧衍。
原来,你才是我的心魔。
也好。
在这吃人的地方,心魔,亦是武器。
3
我以为,萧衍这个名字,只会出现在我的噩梦和那口诡异的井里。
直到那晚,下雪了。
我缩在角落,身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破布,依旧冻得浑身发抖。
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一股熟悉的、霸道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我的鼻腔。
龙涎香。
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的香。
我浑身一僵,几乎是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凑到窗户边,透过窗纸上一个小小的破洞,向外望去。
雪地里,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负手而立,身姿如松。
是他。
萧衍。
他来做什么?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雪花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很快融化。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在看什么?
看我这个阶下囚有多狼狈?
看苏家唯一的余孽,是如何在这冷宫里苟延残喘?
还是在欣赏他亲手摧毁的一切?
滔天的恨意和委屈在那一刻涌上心头,我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质问他。
可我不能。
我现在,只是冷宫里一个随时会死的废妃苏氏。
而不是那个曾经能在他怀里撒娇、敢跟他发脾气的凝贵妃。
我们就这样,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隔着一扇薄薄的窗,对峙着。
直到他肩头的雪积了薄薄一层,他才终于转身,没有回头,一步步地离开了。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却比任何羞辱和折磨,都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
这,就是帝王的爱吗?
将你捧上云端,再亲手将你碾入尘埃,最后,还要站在你的尸骨上,沉默地凝望。
何其残忍。
4
冷宫很大,也很空。
除了我,还住着一个更早进来的“前辈”——慧嫔。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阴天的下午。
她抱着一个用破布缝成的、脏兮兮的布偶,坐在墙角,一边梳着布偶的头发,一边念念有词。
“乖,不哭,十五就给你吃饭饭……”
“要吃饱哦,吃饱了,‘它’才不会生气……”
“不能看它的脸,看了脸,你就会被换掉……”
她的眼神是涣散的,神智也明显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