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太监李公公吊死在冷宫那棵歪脖子槐树上之前。
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
他蜡黄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怜悯。
“娘娘”
“皇上……他告诉过我一个传说。”
“传说这座冷宫不是惩罚，是祭坛。只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就能活下来，甚至……能向这座皇城里所有的冤魂许愿。”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带着他手心冷汗的纸，还没来得及问他规矩是什么。
他就走了。
他走得那样匆忙，像是背后有恶鬼在追。
第三天，他用自己的命，验证了这规矩的第一条。
也教会了我，在这里，传说不是故事。
是会杀人的。
1
李公公的纸条上，只写着两条规矩。
第一条：每日戌时必须熄灯，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点亮烛火。
李公公死后。
他那间屋子很快住进来一个，因顶撞了丽昭仪而被罚来的小宫女。
她不信邪。
或者说，她更怕黑。
戌时刚过，院子里刮起阴风，吹得窗户纸呜呜作响。
我早已吹熄了屋里唯一的油灯，把自己裹在冰冷潮湿的被子里，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隔壁却“啪”的一声，亮起了橘黄色的光。
小宫女点亮了蜡烛。
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很快，我听见了声音。
一种湿漉漉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拖过地面的声音，缓慢，又极有规律。
沙……沙……沙……
那声音，停在了小宫女的门外。
“谁？谁在外面？”她颤抖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
没有回答。
“装神弄鬼的，给我滚！”她大概是想给自己壮胆。
下一秒，我听见了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她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仿佛被瞬间掐断了脖子的尖叫。
然后，死寂。
那晚，我睁着眼直到天亮，满脑子都是那被掐断的尖叫。
第二天，管事太监来收尸，却什么都没收到。
屋子里空空如也。
只有地上，有一滩已经半干的、勉强能看出人形的水渍。
和一根燃尽的、倒在水渍里的蜡烛。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怕黑了。
我怕的，是光。
2
纸条上的第二条规矩，关于院里那口废井。
规矩二：井里的水只能饮用，不能用来梳洗，更不能直视井中倒影。
冷宫的份例少得可怜，水更是珍贵。
我每日提水，都低着头，只看桶，绝不看井。
直到那天。
一个平日里就爱欺凌弱小的太监。
仗着自己是丽昭仪打过招呼的人，抢走了我刚打上来的一桶水。
还故意将桶踢翻，冷笑着让我再打一桶伺候他。
我垂着眼，说了声“是”。
在他颐指气使的注视下，我再次把桶扔进了井里。
水波晃动。
我“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井口。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井面倒影清晰，里面映出的，不是我这张憔悴苍白的脸。
而是一张俊美、冷漠，我刻骨铭心的脸。
是萧衍。
是当朝天子，是我曾经的夫君，也是亲手将我打入这座地狱的男人。
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我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