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便在那难以形容的、身体由内而外爆裂的极致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就是现在。
“……林小姐?”周铭的声音将我从血腥的回忆里拽回,他看着我盯着油条半天没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但很快又被掩饰性的关切取代,“是不喜欢吃油条吗?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胃口。”
我抬起头,看向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咖啡馆里悠扬的爵士乐,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细微的纹路,看到他白色衬衫领口那道不经意的折痕,看到他镜片后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
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窒息。
但我不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然后,我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个装着半根油条的保鲜袋。
动作很轻,仿佛怕玷污了自己的手。
“怎么会呢?”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甜腻的惊喜,听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周先生太客气了。这油条……看起来就很特别。”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个狗啃一样的断面上,然后,抬眸,直视进周铭的眼底,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尤其是这个断面……这么别致。是……你妈妈炸的吧?真、特、别。”
最后三个字,我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冰冷的、只有我自己才懂的意味。
周铭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或者是介绍人对我“挑剔、难搞”的描述,我此刻应该感到被冒犯,甚至可能直接起身走人。
但我没有。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接了过去,还“夸赞”了这油条。
他眼底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更深的、一种类似于“果然如此,看来介绍人说得对,她也就是表面上清高,实际上还不是……”的轻蔑所取代。
虽然他掩饰得极好,但那瞬间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过我这双从地狱归来、早已淬炼过的眼睛。
“是啊,我妈一大早起来炸的,非让我带着。”他顺着我的话,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你看,我妈多惦记你”的自得,“她老人家就这点手艺,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见笑呢?”我把油条轻轻放在桌子一边,像放置一件危险的证物,“长辈的心意,最是难得了。”
接下来的谈话,在我有意识的引导下,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收敛了前世所有的尖锐和抗拒,表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对稳定关系的向往,以及对周铭“踏实可靠”品质的欣赏。
我甚至主动提及,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如果合适,希望关系能稳定发展。
周铭显然对我的“上道”感到满意,临走时,还特意表示:“林薇,你和介绍人说的不太一样。你……很善解人意。”
我微笑着与他道别,看着他走向公交车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眼底结冰。
善解人意?
是啊,我善解人意到,准备送你们全家一起上路,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