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眼通天的只有当权者。
皇兄忽地转过身来,笑了笑。
“南蛮之地定有奇遇。”
我也回应地笑笑,皇兄肯定能猜出我心中定夺,竟还在安慰我。
南蛮,不被瘴气侵体已经是万幸,又能有什么奇遇呢?
可后来,我当真在南蛮有了奇遇。
我在遥远的地方,再次见到了心里的人。
皇兄啊皇兄,你还是那么爱玩假死那一套,日后可别把这一套玩到自家人身上。
第三曲
我是元柔嘉,曾经是王府的大小姐,后来父皇登基,是朝中的大公主。
现在我是即将嫁入金国的庆熙公主。
宫里的日子像绣架上紧绷的绸,一针一线都讲究章法。我是长女,更是榜样,言行举止皆被无数双眼睛看着。唯有在小妹柔桑的课室里,时光才仿佛松快些。
摇摇晃晃的马车在官道上跑了三个月。
我的仪仗长得看不见尾巴,嫁妆装了十几辆马车。
全都是送去金国的礼物。
我也是。
可我手里始终攥着一本书。
是安先生亲手修订撰写的一本兵书。书页的边角已被摩挲得发软,仿佛这样就能触到提笔之人的温度。
安先生,哈,那个胸有大志,谈起山川险隘、排兵布阵便眼中有光,却被一纸诏令关进宫墙内,成了小公主桑柔的老师,安钰。
我们初识在四月,柳絮纷飞得像一场柔软的雪。我去给小妹送思源从宫外捎回的糖渍梅子。穿过庭院时,风拂过池面,带来湿漉漉的水汽。
垂柳拂过我的鼻尖,让我直痒痒,我努了努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正是这一个喷嚏,让我身形一晃,踩着滑腻的青苔,踉跄着险些摔下池塘。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挽住了我的胳膊,袖间带着清浅的墨香。
宫中鲜少有外男入内,我自是脸红得不像话,慌忙站稳道谢。可等我看清后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先生耳根通红,目光微垂,竟也羞赧得如同熟透的桃。
小妹小跑着来迎我,眼里却只盯着我手里的油纸包,馋得口水都要滴进池塘汇成河了。
那时只觉得,这先生倒是比宫里那些老古板有趣得多。
小孩无心事,大人情悠悠。
更何况一个是弱冠之年、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的俏郎君,一个是刚及笄、困于宫规却向往墙外天地的公主。
后来,我打着督促小妹学业、陪读的名号,去见了他一面又一面。柔桑那丫头乐得有人作伴,时常狡黠地冲我眨眨眼,便抱着零嘴躲到一旁自顾自玩耍。
安先生与我白日共坐窗下,我读诗他研墨,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脸投下细影;倦了便煮茶对弈,落子间指尖偶尔轻触,随即慌忙避开,只余心照不宣的静默;偶尔也会趁宫门下钥前,寻了借口偷溜出去,混入熙攘人群,看市井灯火明明灭灭,听贩夫走卒吆喝声声,情愫便在这寻常烟火里,悄然生根。
他曾指着北方星空,对我说:“殿下你看,那片星野之下,便是朔风铁马之地。”
我知他志向在沙场,在庙堂,而非这四方宫苑。他也知我虽为公主,却不愿只做锦绣丛中的点缀。
他私下里掰着指头数,数何时能圆满完成小妹的课业,数到那时,他便能求一个外放的机会,或投身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