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好,难得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多亏了我们招娣,真的招来了弟弟。”
我呵呵笑着,手里抓着鸡腿,吃得满嘴是油。
殊不知,往后的日子才叫艰难。
灶台冰冷,猪食滚烫,河边石头粗糙的棱角磨得我指节红肿溃烂。
小小的我背阿弟,洗尿布,喂米汤,干着数不完的活计。
阿娘看了心疼,却也只敢偷偷塞给我半块红薯,不敢让阿爷看见。
六岁那年,因为我去砍柴火的空当,耀祖摔下高高的灶台,肿起高高的包。
算命先生来看了,掐着手指说“这丫头八字太硬,克弟弟”。
耀祖高烧不醒,一日、两日,他们眼中燃起恨意。
神婆来了,说"过黑狗血的银针,可以破她的命格,保小少爷平安”
他们深信不疑,将我用麻绳死死绑在床上。
用沾过狗血的银针扎进我的身体,一根一根又一根。
我大哭求饶,她眼神回避,她视我如恶鬼。
他们咒骂我丧门星,断香火。
那一夜,血流了一地。
他们怕我喊叫,惊扰了街坊邻居,在我嘴里塞满了布条。
可他们不知道,我没叫,也没哭。疼到麻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们将我随意丢在猪圈,不给吃不给喝,更不给找大夫。
猪圈里又脏又臭,我烧得迷迷糊糊,好似看到菩萨低眉,赶紧下跪磕头。
祈求她保佑:“是我的错,是招娣的错,只求耀祖平安健康”
那一夜下了好大的雨,我睡得很安稳。
<四>
再醒来时,又是那个熟悉的床,破旧的屋顶漏着风。
他们催着问,是男是女?是晦气!
我招娣又回来了,又活一世。这次我学乖了,活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从早到晚护着耀祖寸步不离。
又是那个高高的灶台,耀祖唤着阿姐,我扑了过去,重重磕在地上,稳稳接住了他。
从此额头留了印记,自卑又怯懦,出门都躲着人,不敢抬头。
日子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过着。
这日家里来了亲戚,外婆和那不成器的小舅。
她拉着阿娘的手,抹着眼泪说“你弟弟年纪大了,家里穷,讨不到儿媳,你当姐的得多帮衬”。
阿娘也抹着泪,摸遍口袋也没钱,只能将银耳环摘了去。又忙着去地里,说今年的玉米长得好,让她阿娘多带些回去。
小舅三十好几,好吃懒做没正行,自然讨不到儿媳。
我心里嘀咕着,烧着火,两腮烧得红红的。
他不知从何处溜进灶房,盯着我笑,声音油腻腻:“俺家外甥女真好看,比村里的丫头都俊。”
可是,手却伸向我裙底。
我咬着牙,含着泪,不敢出声。
屋外却传来外婆的惊呼,她冲进来一把扯过我的头发,张嘴就骂:“你个贱蹄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勾引男人!”
粗糙的巴掌落在我脸颊,火辣辣的疼。
我又恼又羞,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满屋子的眼睛都盯着我,眼底尽是嫌弃,好像我是什么腌臜东西。
我摇头,说不是。
他低头,说怪我。
阿爷气得将拐棍砸在我背上,疼得我差点跪下去,他骂我“扒灰的下贱东西,赶紧滚出去,别脏了赵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