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也没护我,上前一脚就把我踹出门外,我摔在院子的泥地里,浑身是土。
那年我十岁,只觉这世界污秽,不如那河里干净。
<五>
该死的,我又回来了。
还是赵家那间漏风的土坯房,还是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这到底是他赵家的诅咒?还是对我的诅咒?
这一世,我决心要逃。从学会走路开始,就偷偷记着村外山路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赵家,逃出这吃人的地方。
悠悠十载,外婆又带着那不成器的小舅,一进门就坐在地上哭诉,说小舅快三十了还没媳妇,日子过不下去了。
阿娘攥紧衣角,手指都泛了白,却始终没有摘下耳朵上那对银耳环。
外婆眼见没讨着好,赖在屋里不肯出来,拍着大腿直骂阿娘“没良心”“忘了小时候谁疼你”。
小舅在一旁帮腔,嚷嚷着“肚子饿”,眼神却不怀好意地往我身上瞟。
接下来,噩梦又将重演,我决心要逃。
阿娘却叫住我,偷偷将银耳环塞到我手心,叫我去换些米面。
我点了点头,有些诧异。
阿娘又叮嘱,走远点,去隔壁镇上换,那里的水好,养得稻子也好。
我点了点头,拔腿就跑。
耳边的风在催促,跑快点,再快点,跑远点,再远点……
我翻了一座又一座山,不知疲倦,再也没有回头。
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溪水,就这样走了不知几天几夜。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叮咚叮咚,卖货喽~”的吆喝声。
卖货的大娘穿着蓝布衫,挑着担子,嗓门洪亮,身材魁梧得不输男人。但却是个和善的,她见我可怜,把我领回了家,给我换了干净的粗布衫,还端来一碗热粥。
大娘是个寡妇,人人叫她林阿嫂,是个精明能干的,靠走村串镇卖货为生。家里虽没有男人,日子也过得去,屋顶不会漏雨,米缸都是满满的。她问我,愿不愿意留下?
我点了点头,又掉进了另一个深渊……
大娘有个傻儿子,叫大春。我负责照顾他,给他洗衣、喂饭。
这日,大春拿着个白面馒头,掰了一半塞给我,含糊地说:“阿姐,吃。”
邻居打趣:“这丫头有福气啊,大春都肯把馒头分你一半。”
林阿嫂笑着说:“大春虽傻,但懂得疼人。”
我也跟着傻傻地笑。
直到……那天我流血了,从胯下流出血来。
我以为我又要死了。
可大娘却笑了,她说果子熟了,可以摘了。
我不懂何意。
又过半月,林阿嫂带回一堆红纸红蜡烛,说要给我和大春办喜事。
我摇了摇头,不嫁。
林阿嫂脸色一变,变得面目可憎:“我救了你,给你饭吃,你敢不嫁?”
我依旧摇头,不嫁。
她说:“男婚女嫁,由不得你!这是你欠我的,必须还!”
我被锁进柴房,哭了一夜。
门外窸窸窣窣的,是大春的脚步声。他趴在门缝外,小声问:“阿姐,你不开心吗?”
我气恼着,不肯答。
傻大春又问:“阿娘把你关起来,你不开心吗?”
我抽泣着,不肯答。
大春却急了,声音带着哭腔:“我把你放出来,你会开心吗?”
我哽咽,滚动着喉咙,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