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混着泥浆的污水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冰冷,腥臭,仿佛是她糟糕透顶人生的具象化。

林晚被呛得猛咳,眼泪流得更凶。连一辆破三轮都要欺负她吗?

三轮车急刹。一个男人慌里慌张跳下车,连伞都没打,几步冲过来:“对不住!真对不住姑娘!这水坑我没瞧见,你没事吧?”

他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急切。

林晚抬起模糊的泪眼。男人看着三十上下,个子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和一条裤脚边缘有些磨损的运动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但显然穿了很久的旧运动鞋。相貌…倒是极其出色,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只是此刻眉头紧锁,满是歉疚。

他伸手想扶她,手腕从湿透的袖口露出来,上面戴着一块表。表盘复杂,机械感十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着幽光。

林晚对表没研究,但那样式和质感,让她莫名想到赵辰曾经吹嘘过、却根本买不起的什么“百达翡丽”。她心里顿时划过一丝荒谬的同情——这大哥,穿得比我还破,居然戴假表充面子,大家都不容易啊。再看那辆三轮车,车厢锈迹斑斑,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没…没事。”她冷得声音发颤,撑着地想自己站起来,脚下一滑。

男人眼疾手快扶住她胳膊。他的手很大,温暖干燥,稳得不可思议。

“小心。”他脱下自己那件同样旧巴巴的外套,不由分说披在她冰凉的肩膀上,“衣服都湿了,先披着,别感冒。”他动作自然,没有半分狎昵,只有纯粹的关心。

林晚愣住,陌生人的这点温暖,让她鼻尖更酸了。

“真的没事,您…您走吧。”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尤其还是在一个看起来比她更窘迫的“假表男”面前。

男人却不放心,看他脸色苍白,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想了想,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样,你要是回去不舒服,或者衣服需要干洗赔偿,打这个电话。今天实在对不住。”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名片,材质硬挺,触手生凉,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顾景深”和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头衔装饰,简洁得过分。

林晚捏着名片,心想,连名片都印得这么简陋,果然生活艰难。她胡乱点头,只想他快点走。

男人又看了一眼她满身的泥水,叹了口气,这才转身上车。那辆破三轮“突突”地喘着粗气,慢吞吞地开走了。

林晚站在原地,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想擦脸,却发现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劣质玉石锦鲤吊坠,绳子断了。

小锦鲤掉在泥水里,脏兮兮的。

她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

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玉石的一瞬间,一股极细微的、若有似无的暖流忽然从接触点蔓延开,很快流遍四肢百骸,竟驱散了不少寒意。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绝望悲痛,似乎也松动了一点点。

她愣住,看着掌心那枚其貌不扬的小石头。

是错觉吗?

雨,好像真的小了一点。

然而,当时的林晚并不知道,这两通看似将她逼入绝境的电话,在不久后,却成了她命运的转折点,真正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位冷血的房东限她三天搬走,林晚无奈,只能拖着行李箱,暂时借住在一位好心的大学同学狭小的出租屋客厅里打地铺。她一边疯狂地寻找新的、更便宜的房子,一边开始尝试做甜品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