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他手里，提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他走到坟前，盘腿坐下，将两个酒杯倒满。
“阿鸢。”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来娶你了。”
我的心，狠狠地一抽。
他对着那座空坟，举起一杯酒。“以前，我总想着，等你不再做那些危险的事，等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用这天下最盛大的婚礼娶你。现在想来，是我错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说给坟里那个“我”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我总以为，你有的是时间，我也有的是时间。我总以为，只要我不揭穿你，你就能一直在我身边，哪怕是骗我也好。”
他苦笑了一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真是个傻子，对不对？”
他拿起另一杯酒，轻轻地洒在坟前的泥土上。
“这杯，是你的。合卺酒，总得一起喝。”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从腰间，缓缓抽出了一把剑。
是那把常年佩在他身边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干什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他手里的剑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阿鸢，这北朔的万里江山，困住了我半生。这不败战神的名号，压得我喘不过气。”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这江山，也不要这虚名。我只要你。”
“你等我一下。”
“黄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说完，他横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
我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想去阻止他。
可我离得太远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他颈间的皮肤。
一道血线，喷涌而出。
他那身刺眼的大红婚服，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更深的，妖异的红色。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了那座属于我的，空无一物的坟前。
脸上，还带着那抹解脱的，甚至可以说是……幸福的微笑。
我跪倒在地，大脑一片空白。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吹动他大红的衣角。
我这才发现，那件婚服的内衬上，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两个小字。
阿鸢。
4.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乱葬岗的。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同一个画面。
霍决倒下去的样子，他婚服上迅速蔓延开的血色，和他脸上那个……幸福的微笑。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疼，但是流不出血。
我躲在城里一个早就安排好的安全屋里，整整三天，没吃没喝，没合眼。
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霍决死了。
为了我这个“敌人”，殉情了。
这算什么？
我拼尽全力，卧底三年，窃取军机，毁掉北朔的战神。我成功了，我完成了我的任务，我应该是大燕的功臣。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