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开了一条缝，一张苍老而警惕的脸探了出来，是家里的老仆，顾忠。顾忠看到云舟，愣了一下，昏花的老眼努力辨认着，脸上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是大少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忠叔，是我。收到电报，说父亲病重，我就赶回来了。”云舟说着，侧身从门缝挤了进去。
院子里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萧条。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荒草，假山倾颓，水池干涸，只剩下污浊的淤泥。那几棵老树，枝叶稀疏，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窃窃私语。整个宅子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老爷……老爷在房里。”顾忠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他引着云舟往内院走，一边走一边不安地回头张望，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忠叔，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得的什么病？我收到电报，说‘家中有异’，是什么意思？”云舟忍不住连声问道。
顾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昏暗中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极力忍住，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少爷，您……您还是先去见老爷吧。有些事……老奴说不清楚，也不敢乱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那种恐惧是如此真切，让云舟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父亲居住的正房外。房间里亮着灯，窗户纸上映出一个枯坐的人影。顾忠在门口停下，低声道：“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极其虚弱、沙哑的声音：“是……云舟？进来吧。”
云舟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皮毛和腐败植物的怪味扑面而来，让他几乎作呕。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父亲顾翰章披着一件外衣，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瘦脱了形，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深藏的惊悸。
“父亲！”云舟抢步上前，跪倒在床前，握住父亲枯瘦冰冷的手，“您……您怎么病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翰章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愧疚，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他反手紧紧握住云舟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声音颤抖着：“云舟……你回来了……好，好……你不该回来的……不该啊……”
“父亲，您说什么呢？家里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回来？”云舟急切地问，“电报里说‘家中有异’，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刚才进村时，听到有人喊‘山魈进村’，村口还遇到一个奇怪的老伯，我们家门上还画了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山魈”二字，顾翰章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恐惧，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死死掐住云舟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你也听到了？你看到了？它……它们真的……来了？”
“它们？它们是谁？父亲，您到底在怕什么？”云舟被父亲的反应吓到了，追问道。
顾翰章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倒回枕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由蜡黄转为灰白。他闭上眼睛，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累了……我累了……云舟，你先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明天再说……”他的语气充满了逃避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