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等我再凑到门缝时,纸人已经没了踪影,只剩青石板路上留着道浅浅的纸痕,像条白色的蛇,弯弯曲曲地指向祠堂的方向。

(2)第二天

第二天清晨,敲门声把我惊醒。

那敲门声很轻,“笃、笃” 两下就停,像是怕吵到谁。

门外站着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辫子梢用红头绳绑着,绳结已经松了。

她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沿锈了圈洞,清水晃荡着,溅湿了她的布鞋。她头埋得快贴到胸口,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张婆让…… 让我送水。”

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像是怕说错话。

我接过水桶时,故意碰了碰她的手 —— 冰的,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石头,指腹上还有道细小的伤口,没结痂,渗着点血珠。

“姑娘,‘七日太平’到底是啥啊?” 我试着问,目光落在她蓝布衫的领口 —— 那里别着朵干了的槐花,花瓣已经发黄,却还留着点形状。

姑娘的身子突然僵住,水桶 “哐当” 撞在门槛上,洒了满地水。

水渗进青石板的缝里,晕开深色的印子。

她抬起头,我才看见她眼眶红得发肿,眼尾还挂着没干的泪,睫毛湿成一撮一撮的:“别问…… 快走吧,别待过第七天!”

她转身就跑,麻花辫甩在身后,蓝布衫后襟沾着点暗红的印子 —— 那印子不是整片的,是星星点点的,像溅上去的血,还带着点没干的黏性。

我盯着那印子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昨晚纸人身上的红头绳,和她辫子上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像槐花瓣似的,落得越来越密。

(3)第三天

第三天夜里,我被隔壁屋的哭声吵醒。

那哭声不是嚎啕大哭,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像堵在喉咙里的猫叫,隔一会儿响一下,勾得人心里发慌。

我扒着墙缝看,墙缝里积着层灰,我用指甲抠了抠,灰里竟掺着点黄纸的碎屑。

屋里没开灯,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坐在炕边,影子手里捏着件小孩的小袄,袄是粉色的,洗得发白,领口缝着块小熊补丁。

影子边哭边念,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把耳朵贴紧墙,才听清几句:“该你了…… 第七天该你了…… 娘对不起你……”

(3)第四天

第四天,我在村口井台边捡到本泛黄的日记。

井台的石头上长着青苔,日记就压在青苔上,封面是硬壳的,磨得没了颜色,只在角落印着个模糊的 “记” 字。

纸页被水浸得发皱,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墨水晕开的地方,纸都变脆了,我小心翼翼地翻,生怕扯破。

只看清三行:“他们在等第七天,等‘客人’。纸人是引,祠堂是门。别信张婆。” 最后 “别信张婆” 四个字被圈了又圈,圈得纸都破了,墨迹发黑,像是用血调了墨写的,指尖蹭上去,还能感觉到点粗糙的颗粒感。

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半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背着相机,站在老槐树下笑 —— 看相机的款式,像是二十年前的旧款。

第五天,送水的人换成了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他比之前的姑娘矮些,穿着件不合身的蓝布衫,袖子长过手腕,他总用袖子蹭鼻子,蹭得袖口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