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正犹豫着是否要靠近，那虚掩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望舒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干瘦得像一截枯柴，穿着一件油光发亮、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长衫。脸上皱纹密布，如同风干的核桃，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暮色中闪着幽光，直勾勾地看向望舒。
望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那老人，想必就是老孙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发出一种类似漏风箱般的笑声：“嘿嘿……生面孔啊。城里来的娃娃？”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朽木。
“是……是的，老丈。我叫陈望舒，是陈老栓的侄子。”望舒勉强稳住心神，恭敬地回答。
“陈老栓的侄子……”老孙头重复了一遍，幽深的目光在望舒身上扫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好，好……皮相不错，筋骨也还匀称……”
这话听得望舒浑身不自在，感觉不像是在夸人，倒像是在评价……牲口？
“老丈，我听集上孩子说，您……您会演皮影戏？还会讲‘老猫猴子’的故事？”望舒鼓起勇气问道。
老孙头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屋内：“想听故事？进来坐坐？老汉我这会儿，正好得了个新‘本子’，鲜活着哩……”
新本子？鲜活？望舒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隐约看到老孙头身后的黑暗中，似乎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皮影人，形态各异，在微弱的光线下，那些皮影的轮廓仿佛都在微微晃动，投在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不……不了，天快黑了，叔让我早点回去。”望舒连忙找借口推辞，转身就想走。
老孙头也没有阻拦，只是在他身后幽幽地说：“娃娃，这陈家集啊，晚上不太平。有些东西，白天睡着，晚上才醒……尤其是这旱年，饿得慌啊……嘿嘿……你要是夜里听见什么动静，比如小孩哭，比如……挠门声，千万别好奇，捂紧被子，天亮就好了。”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蛇，钻进望舒的耳朵。望舒几乎是跑着离开的，直到回到堂叔家，关上房门，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老孙头最后那几句话，分明是警告，却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还有他那屋里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和“新本子鲜活着”的诡异说辞，都让望舒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联想。
难道，那“老猫猴子”不止是传说？难道，老孙头的皮影戏，和集上某种可怕的秘密有关？
第三章：夜啼
自从见过老孙头后，望舒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堂叔陈老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只是更加严厉地叮嘱他天黑莫出门，对老孙头和相关的事情讳莫如深。
集上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干旱持续，河床彻底见了底，井水也快打不上来了。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更令人不安的是，集上开始丢失东西。起初是几户人家晾晒的少量粮食，后来是鸡鸭等家禽。丢得悄无声息，现场往往只留下一些模糊的、似爪非爪、似蹄非蹄的奇怪印记，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老孙头屋里的腥臊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