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呢?”我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累,她苦,她就可以喝酒开车吗?她就可以随意夺走别人的生命吗?我妈妈招谁惹谁了?她刚刚退休,准备好好享受生活,她还等着参加我的婚礼,她有什么错?!”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了医院走廊里压抑的宁静。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沈言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在哀求:“安安,你小声点!我知道,阿姨的死是天大的悲剧,我跟你一样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我们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苏晴已经被拘留了,如果拿不到谅解书,她会被判重刑,至少七年以上!她的孩子才五岁,不能没有妈妈啊!我们……我们发发慈悲,给她一个机会,好不好?”

“发发慈悲?”我笑了,那笑声干涩又凄厉,像夜枭的啼哭,“沈言,你让我对我妈的死发发慈悲?你让我对那个凶手发发慈悲?”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面找到一丝一毫对我、对我母亲的愧疚和心疼。

可是没有。

我只看到了焦急,看到了挣扎,看到了对另一个女人的……深切担忧。

那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像破土的毒笋,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

“沈言,”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这么为她着想,是因为她是你的‘白月光’,还是因为……你跟她之间,根本就不止是‘白月光’这么简单?”

沈言的脸色瞬间煞白,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安安,你……你胡说什么?我跟她早就没联系了!”

“是吗?”我冷笑一声,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快要窒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没有联系,你怎么会知道她丈夫出轨?你怎么知道她一个人带孩子?你怎么知道她去当了代驾?沈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刀刀扎向他虚伪的面具。

他终于扛不住了,颓然地垂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瞒着你。是……是半年前同学聚会,我们又遇上了。我看她过得那么惨,我……我就是忍不住想帮帮她。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可怜她。”

“可怜她?”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可怜她,可怜到在我妈尸骨未寒的时候,跪下来求我原谅她?沈言,你告诉我,如果今天被撞死的是苏晴,撞她的人是我妈,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也这样跪下来,求她签署谅解书?”

他猛地抬起头,失声喊道:“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厉声反问,“哦,我懂了。因为死的是我的妈妈,所以就可以‘人死不能复生’,就可以‘发发慈悲’。如果被撞的是你的心肝宝贝苏晴,那是不是就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我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像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上演着一出惊天动地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