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视线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扫来扫去,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身上爬行。她下意识地用手抱住自己的身体,试图遮挡住他的目光。

奶奶站在一旁,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用力地将她往地上按,“快给张老板磕头!往后你就是张家的人了!

紧接着,她的后脑勺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推了一下,以惊人的速度砸向那冰冷坚硬的水泥地。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震颤。这声音如此之大,如此之重,以至于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也闪过一阵短暂的眩晕。

那一瞬间,钝痛如汹涌的潮水般从她的额头席卷而来,沿着脊椎一路向上蔓延。这疼痛是如此剧烈,如此难以忍受,就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她的骨髓里穿梭,每一根都带来刺骨的痛楚。

她强忍着疼痛,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那皮鞋擦得油光发亮,甚至可以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她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奶奶的手还按在她后颈上,冰凉的银镯子硌得她皮肤发疼。满屋子的喧闹裹着烟酒气扑过来——媒婆正拍着胸脯夸“张老板家底厚,莱莱嫁过去就是享福”,张老板的跟班们笑着起哄“要喝喜酒了”,连弟弟都凑在桌角,盯着彩礼钱里的红票子眼睛发亮。

魏莱的后脑勺又被按下去磕了个响头,水泥地的寒气顺着头皮往骨子里钻。她盯着张老板锃亮的皮鞋尖,那上面沾着的煤渣像极了山里冬天冻硬的粪渣,忽然觉得喉咙里发紧,有句话像根冰棱似的要冒出来。

她猛地抬起头,挣脱奶奶的手,声音不大,却像把剪刀划破了喧闹:“我有传染病。”

满屋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媒婆举到嘴边的茶杯顿在半空,跟班们脸上的笑僵住了,连窗外的麻雀都好像停了声。魏莱挺直脊背,迎着张老板骤然变沉的目光,把那句话说得更清楚些,每个字都像冰粒砸在地上:“治不好的那种,传给男人就断子绝孙。”

这话像块冰“咚”地投进滚油里,刚还沸腾的屋子瞬间凝固了。张老板脸上的横肉抽了抽,原本亮得像饿狼的眼睛,此刻翻着惊疑不定的光,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是要从她苍白的脸色里找出“病相”。媒婆慌了神,赶紧打圆场:“小姑娘家胡说什么!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没胡说。”魏莱的声音依旧轻,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硬气,她故意抬手捂了捂胸口,咳了两声——那咳嗽是装的,却咳得格外像模像样,“去年在镇上医院查出来的,医生说治不好,还会过给男人,让人家断后。”

这话一出口,张老板身边的跟班“噌”地站起来,眼神里满是警惕。满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空气都像冻住了似的,只有奶奶的银镯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张老板的皮鞋边,显得格外刺耳。

奶奶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与此同时,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那只被奶奶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烟袋锅,竟然毫无征兆地从她手中滑落,直直地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