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她的声音尖利,
“你想让所有人觉得你家庭很幸福是不是?!你想让你外公在下面不得安生是不是!”
粗硬的画纸边缘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红痕。
我吓傻了,呆站在原地。
下班回来的爸爸急忙冲过来,抓起妈妈的手查看,然后转向我,叹了口气:
“晚星,妈妈身体不好,不能激动。以后……别再画这些了。”
那支老师送的彩色铅笔,被爸爸收走了,我再也没见过。
我眼中顿时升腾起眼泪,可我的眼泪是没用的。
他们只会在乎外公的感受,没有人在乎我。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唤回了我逐渐迷离的意识。
是小姨吗?她每年生日都会给我打电话的。
我想要爬过去接听,可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剧痛让我动弹不得。
我像被钉在地板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电话屏幕亮起,又暗下。
铃声只响了五声,便停止了。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也失去了耐心。
我无力地倒回冰冷的地板,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眼睛开始湿润。
我蜷缩在床上,冰冷的被子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明天,就是我的十三岁生日了。
也是外公的忌日。
在这个家里,从来只有忌日,没有生日。
意识在疼痛和寒冷中渐渐模糊。
这样也好,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难过了。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和关节剧烈的钝痛唤醒的。
我挣扎着想下床喝水,却发现卧室门打不开了。
“妈……爸……”我试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门外立刻传来妈妈冰冷刺骨的回应:
“叫什么叫!老实待着!今天你敢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脚步声靠近,接着,什么东西被重重放在门边。
“午饭!别再烦我们!”
我从门底那条狭窄的缝隙里看出去,看到一个碗的边缘,里面似乎是白米饭。
今天是我的生日。
不应该是一碗面,一个鸡蛋吗?
可惜什么都没有。
我听到门外爸妈忙碌的声音,准备祭品的声音,低声商量行程的声音。
他们讨论着外公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水果,喜欢什么点心。
没有一个人,提起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外公死了,被所有人铭记、怀念。
我活着,却像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咳咳……咳咳咳……”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咳嗽袭来,我捂住嘴,咳得眼前发黑,肺叶像被撕扯一样疼。
摊开手心,一抹刺眼的鲜红。
我看着那血迹,愣住了。
医生的话冰冷地回荡在耳边:
“早衰症,心肺功能会加速衰竭……咯血是危险信号……”
最多,活到十三岁。
原来,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日子。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而我蜷缩在床上,想起了去年的生日。
我第一次月考考了全班第五。
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特意表扬了我,说我进步很大。
妈妈那天心情似乎不错,居然同意去参加家长会。
我坐在教室后面,心里有一点微弱的、不敢声张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