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姐?」
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有瞬间的飘远,仿佛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
「你姐姐也擅琵琶?」
「是。家姐琵琶技艺远超奴婢百倍,只可惜……」
我适时住口,垂下眼帘,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只可惜天不假年。」
裴惊寒沉默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良久,他才淡淡道:
「既是珍视之物,就好生收着,别再拿出来招摇了。」
「夫人心慈,许你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语气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是,谢侯爷体恤。」
我再次叩首。
他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我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成功了。
这就是我靠近他的第一步。
夜深人静,我睁着眼,毫无睡意。
今日险之又险,却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裴惊寒对「琵琶」和「已故擅琵琶之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
7
自那日后,裴惊寒来竹林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并不常说话,只屏退左右,倚在竹下。
听我反复弹并不熟练的琵琶。
目光沉静,却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停。」
在我又一次弹出呕哑嘲哳的音调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
「指法错了。应是挑,而非抹。」
他并未亲身示范,只冷眼旁观。
我改正,指尖却愈发僵硬。
弹出的音调更加干瘪可笑。
他蹙眉,似乎不满我的愚笨。
「你姐姐平日如何教你的?」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
我老实道:
「姐姐耐心,总说心静则音准。」
「她还说,我若练好基本功,便教我弹《月下清荷》……」
我确实没撒谎。
姐姐珍藏的琵琶曲谱上,最爱的曲子就是《月下清荷》。
《月下清荷》四字一出,裴惊寒周身气息骤然一凝。
他猛地盯住我。
我适当地瑟缩了一下:「奴婢又说错话了么?」
裴惊寒探究的目光在我脸上盘旋良久,最终缓缓散去。
化为晦暗的审视。
「无事。」他淡淡道,「继续练吧。」
他的反应更让我确认了一件事。
姐姐,你可是因为像了谁,才招致杀身之祸?
我一定要挖出来。
8
另一边,柳夫人的报复来得快且直接。
无需她亲自出面,管事嬷嬷冷着脸给我派了新的活计。
清洗所有乐姬演出后的衣裳。
且必须在次日清晨前浆洗干净晾好。
那衣物堆积如山,浸了汗渍酒气。
绝非一人之力可完成。
我一洗便是数个时辰,几乎从白天到黑夜。
再无暇前往竹林弹奏琵琶。
同屋的乐姬们下值回来,看见我狼狈模样。
有人同情,更多是奚落。
「听说你最近和侯爷走得很近?还以为飞上高枝了,不料是来做粗使丫头的。」
「你我终究是贱籍命,肖想太多,下场难免是飞蛾扑火。」
我充耳不闻,只埋头苦干。
这本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我知晓柳芙自然不会容忍我再和裴惊寒接触。
奈何裴惊寒似乎颇为重视我,她不好贸然对我动手。
只好先想法子把我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