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英蝶,待我攒够了钱,我们就去自赎,脱了贱籍可好?」
「去当堂堂正正的人,干堂堂正正的活,不用再和这些供人享乐的玩意打交道。」
后来我才知道,凭我们攒的微薄钱财,是这辈子也无法脱离贱籍的。
那日侯府强制来召乐姬,要求「容貌出色、兼通乐理者」前去表演。
姐姐唯恐我年少懵懂,技艺不精,触怒贵人出事。
便对我说:
「英蝶,你虽然是所有乐户人家里最漂亮的,但侯府规矩多,宴席之上常需即兴应和,你不通音律,恐要吃亏。」
「我琵琶技艺比你精熟,此番我替你去。」
她这一去,竟成了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一月后,她的尸体连同着她的琵琶,一起被丢在了家门口。
她双目被人剜去,脸上也破了相。
浑身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人形。
侯府只敷衍地给了些金银抚恤于我。
我如坠冰窟。
看着她瘦得脱了相的脸颊,眼泪当即滚落而下。
红着眼眶,发了狠般抓住那小厮的衣袍,几乎是咆哮而出。
「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那人面带嘲讽。
「怎么死的?一介贱奴而已,自然是惹了贵人不快。」
姐姐温婉和善,行事向来谨慎,从不与人起争端。
哪怕是演奏时被权贵扔来的酒鼎砸破头、被世家女眷嘲笑出身。
她也只是默默咬牙扛下来,从不会怨天尤人。
这样小心周全的人,又怎会触怒贵人?
我想不明白。
他走后,我安葬好姐姐,在家中独自枯坐了三天。
随后发了疯似的接帖跳舞,取出了所有财物当做身家。
只为等到侯府再征召乐姬之时。
好在老天有眼,并未让我等太久。
3
侯府内的光景,比我从前去过的所有人家都要气派。
我和其他新来的乐姬被安置在最偏僻的厢房。
「夜里不许随意走动,若是冲撞了主子,仔细你们的皮!」
管事嬷嬷冷着脸训完话,目光又转回了我身上。
「尤其是你!」
「别以为有几分运气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侯爷一时新鲜,可不是你蹬鼻子上脸的理由!」
我垂着头,瑟缩着肩膀,做出十足畏惧的模样。
待她走后,同屋的几个姑娘才稍稍活络起来。
乐户人家大都集中在同一片区域生活,彼此或多或少都认识。
她们围过来,带着探究。
「白英蝶,你怎地抱着个琵琶来了?从前没见你弹过呀?」
「是呀,侯爷瞧上你什么了?莫非你私下还藏了一手绝活?」
我声音细若蚊蚋:
「我不知道,许是侯爷见我抱着它,以为我会吧……我、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她们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语气带上了些许轻慢:
「念想?进了这地方,还想着从前呢?真是蠢得可以。」
很快便散开,各自整理床铺,不再将我视为威胁。
夜更深时,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我睡不着,悄无声息地坐起,赤足走到窗边。
姐姐,你看到了吗?
她们都觉得我蠢。
笑吧。
这琵琶是饵,我垂竿于此。
静候那吞钩的鱼。
次日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