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声的雪与未响的铃
沈知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出租屋的。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映照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空洞的眼神。
德顺昌糕饼店结业的消息，像最后一块巨石，压垮了她勉强维持的镇定。那不是无关紧要的灯箱，不是可能记错的同事经历，而是这座城市集体记忆的一部分。连这样的存在都可以被轻易抹改，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陆延打来了好几个电话，发来了数条信息。从最初的担忧、询问，到后来的道歉——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她反应如此激烈，再到最后，变成了长长的、带着困惑和真诚的沉默。
【知遥，我不知道你正在经历什么，但如果你愿意说，我就在这里。如果你需要空间，我也会等。只是，别一个人硬扛着，好吗？】
他的文字像温暖的泉水，试图包裹她这颗冰冷碎裂的心。可她不敢回应。每一次回应，每一次接触，都可能加速那未知的崩坏。她害怕下一次听到的，会是某个更可怕的消息——比如，她工作的博物馆“其实”即将搬迁，或者，她居住的这栋楼“早已”计划拆除。
她就这样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梦里，陆延的笑容在阳光下融化，身后的街道、建筑像沙堡一样坍塌，最终，连他的轮廓也消散在虚无里。
第二天，她请了病假，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傍晚时分，门铃响了。
沈知遥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会是谁？房东？快递？还是……他？
门铃固执地响了三声，然后停了。门外陷入一片寂静。就在沈知遥以为人已经走了，刚松一口气时，手机响了。是陆延。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揪紧，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接听起来。
“喂？”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在你家楼下。”陆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没有逼迫，没有质问，“我没别的事，就是……确认你还好。我给你买了点粥和药，放在门口了。你……记得拿进去吃。”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她回应。但沈知遥只是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崩溃的哭腔。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好，那我走了。”陆延的声音依旧温和，“知遥，不管发生了什么，记得吃饭。”
电话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沈知遥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楼下，昏黄的路灯下，陆延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背影在初冬的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站了很久。最后，他抬手似乎想做个什么手势，最终还是放下了，转身，慢慢走进了夜色里。
他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份温热的粥和药，更是一种沉默的、厚重的理解与守护。
这份温柔，比任何追问都更让她心痛。
沈知遥打开门，将门口还带着余温的塑料袋拿了进来。简单的白粥和小菜，还有一盒感冒冲剂。她捧着那碗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她一口一口地吃着，粥是温的，心是冷的，却奇异地感受到了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