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殿中丝竹声渐起，有胡姬鱼贯而入，随丝竹声翩翩起舞。
宫女太监将酒菜端上众人面前的专属食案，接下来就该表演切鲙了。
大殿中央，用于切鲙的长案等一应事物，均已布置妥当。
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近长案边。
长案一侧装满清水的盆里，放着十来条鲜活鲫鱼。
吃鲜鲫，是本朝最时兴的佳肴。
稳稳心神，我左手轻轻入水，不等鲫鱼反应，就抄手抓起一条来。
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打鱼身，让鱼适应我的手。
右手持刀，运刀如飞，极快地削去鱼身鳞片。
接着，将鱼放在冰盘上，开始削切鱼肉。
这刀法我练了十六年，早已刀手合一。
此刻刀身翻动，映着通明的灯火，泛起一阵阵白光。
手起刀落，鱼肉轻轻离开鱼身，飘落在冰盘之上。
每一片鱼肉，都纤薄如蝉翼，透明如春冰；
像一缕缕柳叶，大小相同，形状相似。
而那条鱼，至此也未曾挣扎一下，似是感受不到利刃加身。
等我将整条鱼切完，重新将它放入水中后，只剩一副骨架的鱼，竟在水中甩尾摇曳，游得好不畅快！
这一盘“柳叶缕”，引得满座宾客抚掌称赞。
连皇后都脸露惊异之色，显得极有兴致。
满堂宾客，唯有一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对我的切鲙神技丝毫不在意，看我也只如寻常宫女那般淡淡一瞥。
难道传闻是真，太子他当真是个谦谦君子？
10
鬼刀六重：
出刀不觉，收刀无血；
轻若游丝，柔如春水。
我刀法既已大成，技艺远不止于此。
接下来这道“对翻蝴蝶”，定能赢得满堂彩。
与“柳叶缕”相比，“对翻蝴蝶”更为考究刀法。
需悬腕在空中对鱼施刀，每两刀才切下一块鱼肉，切下的鱼肉状如蝴蝶。
鱼肉落下时，“蝴蝶”的两翼会轻轻起伏，宛如自行飞落。
此时殿中，再无一人去看胡姬歌舞。
喝彩声此起彼伏，更有大臣抚髯吟诗。
诗云：无声曼妙飞蝴蝶，落入冰盘无处寻。
直到宴会结束，满座宾客都在谈论我的切鲙技艺。
然而太子，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只低声与身边的大臣轻声交谈，行止端庄，神情肃穆。
仿佛一切奇技淫巧，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我暗自叹气，太子竟对我的切鲙技艺无动于衷。
看来要另寻他法，才能接近东宫了。
我颇感失落，旁人均不知：我是拿鬼刀的两重刀法，才从司膳处哄来的差事！
我瞥了一眼主事，他笑眯眯地朝我跷起大拇指。
哎，可怜我那两吊钱。
11
太子贤德，朝野遍知。
看来确非玩物享乐之辈。
我一度怀疑，是否还有必要再接近太子。
但宴会之后的一日，忽有内侍太监来到尚食局，拿着调令要将我调往东宫典膳局。
这突如其来的调令，让我又喜又惊。
喜的是终于有机会接近东宫；惊的是，若此调令源于太子，那太子之心机实在难以捉摸。
无论如何，太子的东宫，确实值得一探究竟。
云裳得知我要被调往东宫，死活要跟着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