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见我郑重其事,看了眼那年长宫女,嘴角微动,淡然道:“如此便依你罢!”
年长宫女闻此言,吓得魂飞魄散,磕头不止:“公公,休让她唬了,哪有这般切鲙的?她分明要报复于我……”
主事不耐烦摆摆手道:“这小娘子立了军令状,她且不怕,你反倒懦弱如此?安心,你且配合她切鲙,若有差池,我定不饶她。”
说罢,指点了几个宫女,道:“来啊,抬她到长案上躺好。”
几个宫女依言而行,七手八脚来抬年长宫女。
年长宫女吓得哭出声来,嘴里还不断喊着“公公饶命,公公救我”。
待她被放平在长案上,早已是涕泪横流,妆容尽毁,惧得五官抽搐不已。
看我走近,更是挪动腰身,想尽力远离我手中的切鲙刀。
“你最好别乱动,要不然自己蹭到刀锋上伤着了,可别推说是我技艺不精!”
我憋住笑,冷声吓唬她。
年长宫女闻言,果然再不敢动,两手死死握住长案两侧,双眼紧闭,大气都不喘了。
我抓起那条被洗净的鲜鱼,轻轻放置在年长宫女胸前那片雪白上。
紧接着,我运刀如飞。
鬼刀六重:一重不惊,二重无觉。
在场宫女俱是凝神屏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刀锋。
刀光闪烁,鱼肉落而酥胸颤;
手过鲙成,春冰薄而雪肤透。
“哇!”众宫女又惊又奇,张口赞叹,久久不绝。
主事更是紧走两步,凑近细看,抚掌道:“妙极!妙极!”
唯有刀俎之下那年长宫女,皱眉闭眼,五官挤到一起,颤声问:“开……开始……切了吗?”
我微笑收刀,有伶俐宫女将那春冰般的鱼鲙移到冰盘上。
主事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拍了拍还闭着眼的年长宫女。
“行啦,起来吧!”
几个宫女嘻嘻哈哈上前将那年长宫女扶下长案。
一松手,她竟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嘴里兀自问道:“切完了?”
主事不再理她,笑问:“小娘子姓名是何?”
“奴名叫南蝶。”
“好,南蝶,切鲙技艺果然高超,今后宫宴,定有你用武之地。今日的『美人鲙』果真让人大开眼界,当赏。”
我赶紧行礼致谢:“谢公公谬赞,南蝶不敢求赏,但请公公做主,让新来之宫女,能与众平等,分工轮换,以便更快适应尚食局。”
主事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宫中事宜,必依规循矩;其中偶有弊病,也难一言改之!此事,容我先思之一二。”
7
虽然主事没有应允我的请求,但我倒是因此得了些轻生活计。
这也让我有了时间去访查此前阿娘在宫中的情形。
只是我并不敢大张旗鼓,既怕打草惊蛇,又怕被人恶意揣测。
那日切“美人鲙”时,两次拦我的小宫女,叫作云裳,已然成了我的仰慕者。
没事就跟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
宫闱之内,仍是禁忌诸多,等级森然。
身为宫女侍者,受辱受气,屡屡发生。
今日这个贵人嫌菜淡了,明日那个皇子又不爱吃了……
统统都要怪罪到尚食局的侍者身上,动辄辱骂,间或还会拳脚相加。
高高的宫墙里,日日上演的悲喜,皆因主子和奴婢之间,生而不平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