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夫人与侯爷老去,膝下也好有子嗣承欢尽孝。”
我唇边泛起一丝苦味。
“是为我与侯爷尽孝,还是为侯爷与柳氏尽孝?”
老管家面色一滞,未料到我竟直接挑明。
毕竟这些年我一直恭顺谦卑,生怕言语有失,惹得长辈不快。
何其可笑,为了不让人说我沈家贪图富贵,我勤勉于府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为了不让萧承嗣在他母亲与我之间为难,我想尽办法讨老夫人的欢心。
我将一颗心都放在了这个家里,从未有过半点怨怼。
最终八年的隐忍退让,换来一个六岁的外室子。
管家劝道喝道。
“柳氏为侯爷诞下子嗣,其家族于侯爷的大业有臂助之功!您若不同意,老夫人便会请旨废妻,让侯爷另娶!”
“像您这样清贫的文官之家,能入我侯府门楣,已是祖上积德!莫要不识抬举!”
柳氏?原来老夫人也早已知情,原来阖府上下都已知晓,独独瞒着我一人。
这个家,无论我如何努力,在他们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吧……
即便我年节如何操劳,处处为侯府打算。
二老身体不适,我侍奉床前,从未缺席一日。
萧承嗣镇守边关,我照顾府中一家老小。
真心,原来真的换不来真心。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应道。
“那就和离吧。”
随即不再理会管家惊愕的表情,转身回了内室。
我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在侯府长辈的威压面前,选择了决然的抗拒。
我平静了许久,终于提笔给兄长写了一封信。
“兄长,请为小妹觅一位讼师,草拟和离文书,嗯,刻不容缓。”
放下笔,我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外荒山。
回想这些年,初识的客气,赐婚的荣光,争执的隐忍,大婚的疏离,七年的分居,婆母的挑剔,萧承嗣愈发淡漠的神情。
面对这一切,我从未有过一日想过要与萧承嗣分道扬镳。
我时常以为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也觉得结为夫妻总需磨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却未曾想,到头来只有我一人在守护这段岌岌可危的姻缘。
正思索间,天色渐渐破晓,一夜未曾合眼。
我带着满身的疲惫,登上了返回京城的马车。
却不想,在官道第一个驿站休整时,便遇见了萧承嗣那位外室带着孩子。
我本想在车中闭目养神,假装未见。
那女子却朝我的车驾走了过来。
她取下帷帽,对我嫣然一笑。
那笑容里,有试探,更有稳操胜券的傲慢。
“沈女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我与你这般的外室,似乎并无交情可言。”
周围驿站的官差和行旅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锦衣男童却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我的车驾。
“你才是坏女人!不守妇德的坏女人!”
我看着那张与萧承嗣有七分神似的脸,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忍了又忍,才没有对一个孩童发作,他终究是无辜的。
那女子并不在乎我的讥讽,继续说道。
“连夫君的心都留不住的人,才是多余的,不是吗?”
我听着她这套说辞,只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