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避开萧承嗣那张于我而言已然陌生的面孔,不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家事闹大。
全军将士辛苦戍边,皆在期盼着皇家的封赏与荣光。
柳氏含笑颔首。
“军国大事,妾身自当催促侯爷,不敢有误,女官请放心。”
她眼波流转,满是笃定与自得,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她的地位。
而一旁的萧承嗣始终未再多言,只是时不时轻抚腰间的佩剑。
那是他的习惯。
从前我不许他饮酒伤身,他偷喝之后回府,在我面前辩解时就会不自觉地摩挲佩剑。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细碎的过往。
其余官员与他寒暄着军务。
我立于一侧静候。
直到仪式结束,我恍惚地被内侍扶着,回到了下榻的驿馆。
入夜,萧承嗣的亲卫前来通报,说侯爷有要事求见。
我让他进来,开门见山地发问。
“萧承嗣,我们之间的婚约,何时成了废纸一张?”
萧承嗣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
“月微,正因我心中有你,才怕你知晓后伤心,所以迟迟不敢言明。”
“但那孩子确是无心之失,待寻得良机,我再与你细说分明,可好?”
我听着萧承嗣这般理直气壮的言辞,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大婚之时,是他亲口告诉我战伤之后再无子嗣缘分,我信他,怜他。
如今他背着我在外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竟然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一年相聚,七年分离。
是了,情分早该淡了。
或许他对我的确还存着一丝旧情,但那究竟是夫妻之情,还是亏欠之意呢?
初识时的尊重与承诺,早已消散无踪。
“怕我伤心,所以就瞒着我,与别人生下一个六岁的孩儿,是吗?”
我的声线冰冷,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相处日久,人的习性果然会彼此浸染。
这般腔调,在他对我冷淡时,我已听过无数次。
但平日里,我对他可说是温顺恭敬,言语从未有过半分不敬。
只要不是动摇国本家风的大错,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但这一次,不同了。
萧承嗣却全然未察觉有何异样。
“月微,你我夫妻多年,有何事不能体谅?你为何就不能顾全大局一些?”
“罢了,你若执迷不悟,我便只能请母亲出面与你分说了。”
萧承嗣连一句缘由都不愿多讲,便自行转身离去了。
我扯出一抹讥笑。
他这时自知无法说服我,又想搬出母亲来压制我了。
在侯府老夫人眼中,我沈家是文臣清流,于他们武将世家而言,不过是侥幸攀附。
所以她看我,处处都带着审视。
我一直都步步为营,她的话我从无不遵从,只为求得她一丝欢心。
萧承嗣依仗着这点,不知多少次犯下错后,都让老夫人出面调停。
驿馆外的马蹄声很快再次响起。
我派人迎来府中管家后,毫不意外地先听到了一句质问。
“夫人为何要与侯爷置气?您过门八年,膝下空虚,本就已是天大的失德!”
老管家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老夫人的亲笔信,她说,那孩子既然是侯爷血脉,接回京中由她亲自教养,也算为侯府延续了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