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的声音发颤,指尖攥得她手腕发红。阿玲猛地甩开我的手,麻花辫甩到我脸上,疼得我眼睛发酸。“你吼什么?”她的声音也抖,却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硬,“你以为人人都和你家一样?能让你安安稳稳读书,不用愁将来?”
我愣住了。她的眼睛红了哽噎道“我爸说了,要是考不上本地本科,就直接让我进厂,要么找个邻村的男人嫁了,彩礼给我弟娶媳妇。”她咬着嘴唇,声音压得很低,“我怎么办?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他愿意帮我,给我钱买资料,让我安心读书,你能吗?”
“你能吗?”她又问了一遍,眼神像把小刀子,扎得我心口发疼。“不能,你就别管我的事。”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麻花辫垂在胸前,“你不喜欢,我们就别再联系了。”
我站在风里,看着她转身走。她的背影很快融进巷口的人流,像滴进水里的墨,一下子就散了。
书包里的课本硌着腰,像块硬邦邦的石头。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的细姨,从来都不是一种人,而是一种命是有些人,不得不选的、带着血和泪的路。
高考完的天气热得像扣了口烧红的铁锅。蝉在老榕树上叫,声嘶力竭的,把日子叫得愈发烦躁。
日子突然没了目标,每天醒了就是坐在廊下发呆。太阳把水泥地晒得发烫,连风都是热的,吹在身上,像裹了层粘腻的油脂。我想起之前和阿玲说过,考完要去考驾照,攥着手机犹豫了几天,还是在晚饭时开了口。“爸,我想考驾照。”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灶间的苍蝇。
爸爸正给弟弟剥虾,闻言头也没抬,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女孩子家开什么车?浪费钱。在家帮帮你妈,带带弟弟,多好。”他顿了顿,夹了块鱼腹肉放进嘴里,“等成绩出来,给你包个大红包,比学车划算。”
妈妈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缝,回头看我的时候,眼里满是得意,那眼神我太熟了,是她每次讨好爸爸成功后,都会露出来的、带着炫耀的光,仿佛在说:“你看,你爸多疼你,还想着给你包红包。”
我没说话,手指抠着桌角的木纹,心里的烦躁像蝉鸣,越憋越响。这时二妈却开口了,她刚给弟弟擦完嘴,纸巾揉成一团丢进纸篓,声音轻悠悠的,像浸了凉水的棉:“妹仔呀,这夏天多热,学车要在太阳底下晒,黑了可就不好看了。”她顿了顿,夹起一筷子青菜,眼尾的余光扫过我:“等上了大学再学也不迟,听说学校周边的驾校学费便宜。现在在家多好,陪阿强玩玩,他正闹腾,也能帮你妈分担点。”
我抬头看她,她给弟弟夹了块排骨,红蔻丹的指甲在白瓷盘上晃。她的话听着是劝,却像根细针,轻轻挑破了我那点藏在心里的窘迫我知道爸爸不是疼我,是觉得女孩子学车没用或者说是女孩子除了相夫教子帮衬家里其他一切都是无用的;妈妈也不是真为我高兴,是觉得爸爸的“红包”给了她面子;只有二妈,看出来我那点想挣脱的念头,却用最软的话,把我拉回了这黏糊糊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