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蝉还在叫,热风吹得窗帘晃。桌上的鱼腥味还没散,弟弟在闹着要吃西瓜,爸爸笑着去拿,妈妈跟在后面,二妈靠在椅背上剔牙这日子,和无数个夏天一样,热闹,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闷。

成绩出来那天,闽南的太阳毒得很。我攥着手机,屏幕上的末流211录取线像团火,烧得我指尖发麻这是超常发挥了,连班主任都说,我是踩了云端的运。

家里立刻炸了锅。奶奶来到拽着我神桌前跪下“多谢老爷保佑,以后也要让我们的金孙考取功名上个好大学。”爸爸拍着大腿笑,:“咱厝里终于出了个大学生!还是211!”妈妈忙着翻箱倒柜找红布,要把录取通知包起来,嘴角的笑就没停过:“得赶紧通知你叔公、你姑婆,让他们都来热闹热闹!”每个人都很开心,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我有个美好将来而开心还是我给他们挣了面子而开心。

二妈也笑了,坐在沙发上,她没像爸妈那样咋呼,只是从包里摸出个小盒子,递到我面前,语气淡淡的,像早知道结果:“礼物,恭喜。”我打开一看,是一个银手镯素圈的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内里刻着一个安字,也许二妈的名字里有个安也许是希望她平安这是她嫁过来时唯一的嫁妆。“二妈知道你想要去外地,二妈没出息走不出去,这个家里只有这个镯子是属于我的东西二妈希望它可以代替我去外面看看。”已经走出门的二妈转身突然和我说,声音中好像有一些颤抖。

升学宴办得热闹,是农村里最体面的样子:门口搭了红棚子,杀了大公鸡,灶台的烟火冒得老高,香味飘得整条巷都能闻见。亲戚们围着爸爸敬酒,说着“有福气”“教子有方”,妈妈穿梭在人群里,给人递烟递糖,脸上的笑比红棚子还艳。

我站在门口透气,风里混着酒菜香和鞭炮的硝烟味。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是阿玲。她瘦了好多,头发枯黄,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眼睛红得像兔子,一看见我,眼泪就掉了下来。

“对不起”她抓住我手,手凉得像冰,“我不该不相信你,那个男的根本不是好人。”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人疼,“高考那天,他把我按在床上他根本没打算供我读书,就是骗我的。发泄完还把我关在房间里,直到考完才放我出来。我发现怀孕后找他,他们家拉着我去批八字,神婆说我这胎是个女儿,他把我抛下了我去找他,被他和他女人赶了出来,他说‘你这种女人,怀孕了也活该’,就把我推在地上走了,当时我就小产了。”

我愣住了,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她撩起T恤,腰上有块青紫色的瘀伤:“我爸打的,他说我丢尽了家里的脸。”她抬起头,眼里全是绝望,“原来男人都一样,和我爸一样,只想着自己的算计,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

风突然凉了,吹得红棚子的布帘哗啦响。屋里的笑声、划拳声、酒杯碰撞声像潮水涌过来,却盖不住阿玲的哭声。我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着她攥着我袖口的手,突然觉得手里的银镯子沉得慌原来我以为的走投无路,比阿玲的命,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