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穿着舒适的棉质家居服，头发微湿，带着刚沐浴过的清新水汽。
「回来了？给你热了牛奶。」他接过我的包，眉头微蹙，「脸色这么差，又加班到这么晚。」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我心头一暖，正想说什么，那个尖锐杂乱的后遗症又来了，但这次，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猛地撞进我脑海，和他的声音几乎重叠，却又截然不同：
【赶紧喝完睡觉，明早还约了沈行打球。得让他把那个内部推荐名额给我定下来。等她考上 MBA…再分吧，现在投入这么多，沉没成本太高了，不划算。】
我猛地僵住，怔怔地看着他。
周珩的脸在走廊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满是担忧，唇边还带着那点令人安心的笑意。
可他心里的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疲惫的伪装。
「怎么了？薇薇？」他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没…没事，就是太累了，有点晕。」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发虚，「牛奶…我待会儿喝。」
我几乎是踉跄着钻进浴室，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在地上。
花洒打开，水声哗哗，掩盖住我压抑的、粗重的喘息。
我听得到。
我竟然……听得懂别人的心里话？
刚才路上那些不是幻听！
而周珩…那个计划着等我考上 MBA 就分手的精英男友…他温柔面具下的算计，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份商业报告都清晰、都冷酷。
冰凉的水汽弥漫开来，我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发烫，又在下一秒变得彻骨寒冷。
极致的紧张感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第二天去公司，我像是踩在云端，脚下发软。
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惊疑不定。
【昨晚输了三千，艹！】
【新来的实习生腿真绝了。】
【这破班什么时候是个头…】
【得赶紧把报销做了，那发票…应该看不出来吧？】
细碎的、芜杂的、恶意的、平庸的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个巨大的、喧嚣的菜市场。
我必须全力集中精神，才能勉强过滤掉大部分噪音，维持表面的正常。
但那种无所遁形的窥探感，让我坐立难安。
午休前，我去茶水间冲咖啡提神。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干呕声，一声接一声，痛苦又艰难。
我顿住脚步，透过磨砂玻璃的缝隙，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市场部总监苏晴，正弯着腰，撑着洗手台，肩膀剧烈地起伏。
她永远是公司里最一丝不苟的代表，高级定制套装，妆容精致，头发盘得毫无碎发，像个无懈可击的女战士。
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我正准备悄悄退开，免得彼此尴尬。
忽然，一个极度压抑、带着绝望泣音的心声，穿透了那物理的隔阂，狠狠砸进我的耳朵：
【怎么办…怎么办…绝对不能说…说了就完了…第一批优化名单肯定有我…房贷…孩子…不能失去工作…】
我端着空咖啡杯，愣在原地。
苏晴……怀孕了？而且她在害怕因为怀孕被裁员？
我还在震惊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苏晴已经停止了干呕，她猛地打开水龙头，掬起冷水用力拍打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