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
「只有我阿爹闹起来，这婚，才有可能推迟」
她沉默地收起纸笔。
「轻舟，你何必……」
「我不想做第二个沈夫人」
我轻声说。
沈砚清的娘，是怎么死的，沪上都知道。
被沈大帅一枪打死在她情夫的床上。
那年沈砚清九岁。
他抱着我，在假山洞里躲了一夜。
「轻舟，别学我娘」
他当时浑身发抖，说的话却像刀子。
「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把你俩都毙了，然后我自杀，咱们一起干净」
8
苏锦年走后，我睡了一觉。
梦里回到十四岁，沈砚清第一次吻我的那个傍晚。
在沈家后花园的葡萄架下。
他刚跟他爹吵完架，嘴角淤青，眼神狠得像狼。
「顾轻舟，你以后要嫁谁？」
我被他堵在墙角，背后是冰凉的藤蔓。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他笑了，低头咬我嘴唇，不是吻，是啃。
血腥味在我们嘴里漫开。
「晚了。我这样的人，才护得住你」
后来他尝到咸味，才松开，有点慌地擦我脸上的泪。
「别哭。我以后不这样了」
可他知道，我也知道，这话不作数。
就像他知道，我逃婚，不是因为不爱他。
是因为太爱了。
爱到怕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他爹娘那样。
醒来时，窗外下起了雨。
沈砚清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苏锦年画的那张伤痕图。
「解释一下？」
他语气很平静，反而更吓人。
我坐起身。
「不是你弄的」
「我知道」
他抬起眼，眸色深沉。
「为什么让苏锦年画这个？」
「好玩」
他一把将我拽过去，手指撩开我睡衣领子，抚过锁骨。
「好玩？顾轻舟，我有没有说过，你撒谎的时候，左边眼皮会跳？」
我闭上眼。
「说了，不是我弄的。是上次跳窗撞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嗤笑。
「学聪明了，知道借力打力。想让你阿爹来闹？」
我抿紧嘴唇。
他捏住我下巴。
「可惜了，你阿爹下午的火车，人已经到帅府了。他很满意我们的婚事，还夸我，给你选的旗袍料子好」
我的心沉下去。
沈砚清低头，吻了吻我颤抖的眼皮。
「别白费力气。你和我，生要同衾，死……」
他顿住，没说完。
但我知道后半句。
死也要同穴。
9
婚期一天天逼近。
沈砚清把我带回了大帅府待嫁。
说是待嫁，其实是软禁。
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后院一方小天地。
连阿爹来看我，都有丫鬟婆子寸步不离地守着。
阿爹老了，长衫洗得发白，但脊梁还挺得直。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也有如释重负。
「轻舟，砚清是霸道了些，可这乱世，女子总要有个依靠」
我给他斟茶。
「阿爹，您以前不是说，军阀之家，非良配？」
他叹气。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局面，沈家这棵大树，好歹能遮风挡雨。砚清那孩子……对你倒是真心」
真心？
我望着窗外荷塘里枯败的残叶。
想起昨天夜里，沈砚清一身血地翻进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