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从沈砚清的婚房里跑出来时,撞见了巡街的警察。
「顾小姐,沈少帅吩咐送您回去」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像笼子。
这次我翻的是窗户,旗袍裂了口子。
其实五岁那年,我就该知道逃不掉的。
他总说「顾轻舟,你生来就该是我的」
1
沈砚清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蹲在码头的货箱上吃阳春面。
潮气一股股地往裤腿里钻。
他军靴踩过积水的声音,比枪上膛还响。
「下来」
面汤晃出来,烫了手。
我抬头看他。
沪上新裁的制服,把他衬得像一柄出鞘的刀。
「吃完这碗」
「顾轻舟」
他连名带姓地叫我,我就知道没得商量。
我捧着碗喝最后一口汤,他直接伸手把我抱了下来。
轻飘飘的,像拎只猫。
货栈老板早躲没了影。
他的副官小跑着过来,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
「少帅,记者往这边来了」
沈砚清没说话,把我往吉普车里塞。
我扒着车门回头喊:
「老板,钱放桌上了!」
沈砚清把我手指一根根掰开:
「你赊的账,全上海滩谁敢收?」
车门关上,他把我的手攥在掌心里,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我指尖的油渍。
擦得很用力,好像要搓掉一层皮。
「第三次了」
他声音压得低,听着像叹气。
「下次能不能换个新地方?码头,戏院,火车站……你当是逛庙会?」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灯。
「下回我试试教堂」
他忽然笑了,侧脸的线条软下来,像我们十六岁在法租界偷喝的那杯红酒。
「行啊,我给你备婚纱」
2
我和沈砚清的婚事,是娘胎里定的。
据说他娘抱着尚在襁褓的他,来摸我阿娘七个月的肚子。
说要是女儿,就做亲家。
我阿爹是个老派教书先生,当场摔了茶杯。
「军阀之家,非良配!」
可没过两年,阿爹任教的大学堂被泼了汽油,他咳着血把我推到沈家大门口。
「砚清,护好她」
那天下着毛毛雨,沈砚清十一岁,穿着挺括的小军装,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
他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发。
「别哭,以后我这儿就是你的家」
后来我懂了,乱世里,拿枪的才能活命。
也才能让人活。
沈砚清比我更早明白这个道理。
他十五岁就跟他爹上了战场,回来时,白净的脸上多了道疤。
在我窗户外那棵老槐树上坐了半宿。
我爬上去,坐在他旁边的树杈上。
「丑死了」
他捏着我睡裙的带子绕在指头上玩。
「嫌丑?那明天我去镶颗金牙」
我踢他小腿。
「土匪!」
月光下,他眼睛亮得骇人。
「顾轻舟,这世道,不做土匪,就做不了人」
3
车没回大帅府,拐进了法租界的一栋小洋楼。
这是沈砚清自己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
以前我惹他生气,他就把我丢这儿关禁闭。
这次他直接把我抱上楼,扔进浴室。
「洗干净,一股子鱼腥味」
我在浴缸里泡到水凉,他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小馄饨。
「吃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