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缆褶皱的衣袍,迈步,跨过了那象征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门槛。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不是欢迎,不是赞赏,不是喜悦。
是审视,是冰冷,是漠然,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我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穿透大殿有些幽暗的光线,直直地望向最前方,那九级高台之上。
蟠龙金椅之上,端坐一人。
十二章纹的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威严冷峻。冕旒垂下,遮住了他部分眉眼,但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后面投射过来的目光。
冰冷,陌生,不带一丝温度。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会为我心疼落泪的青年,不再是那个会紧握我的手许下重诺的皇储。
他是皇帝。
是新君,霍临渊。
他就那样坐着,居高临下,如同神祇俯视蝼蚁。
我站定在大殿中央,身上还带着边关的风雪气息,与这温暖如春却冰冷刺骨的金銮殿,格格不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往下坠落。
原来,等待我的,不是慰藉与封赏。
而是这满殿的冰冷,和龙椅上,那双我几乎快要认不出的眼睛。
第四章
死寂。
金銮殿上,静得能听到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能听到我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百官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威,冰冷地砸在整个大殿。
“叶卿。”
他唤我叶卿。不再是“倾国”,不再是当年并肩时那声带着暖意的称呼。
我的心,随着这两个字,直直往下沉。
“朕问你,”霍临渊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出征之前,朕亲手所书金牌军令,命你率部正面出击,痛击敌军。你,为何违抗?”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撕裂般的疼痛,更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挺直脊梁,如同过去每一次在军前汇报。
“回陛下。”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异常清晰,“臣抵达边境时,敌军十万精锐已据落鹰峡天险,设下口袋阵型。若依令正面出击,我军兵力不足五万,且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强行冲锋,无异以卵击石。届时,不仅三军将士将十不存一,峡后三城十余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亦将暴露于敌寇铁蹄之下。”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两旁那些或漠然、或闪烁的文武百官。
“为将者,当审时度势,以保全将士性命、护卫疆土百姓为第一要务。故臣斗胆,行险招,率轻骑迂回敌后,断其粮草,焚其大营,再诱敌深入,于野狼峪设伏。经三日血战,歼敌八万,俘获两万,敌帅授首。”
我微微抬手,从怀中取出那份小心翼翼保护的油布包裹。双手捧起,举过头顶。
“此役,臣虽违出击之令,然已彻底击溃敌军主力,荡平边患。更重要的,臣于敌帅大帐中,缴获此物——”
我抬起头,目光迎向那双冕旒后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此乃敌国赤焰军于我国境千里防线上的完整军事布防图!标注了所有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点及暗道。陛下,得此图,我帝国北境,可保十年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