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看到他费力地擦拭宫道旁一个积满污垢的石灯，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去，遗落下一块质料普通的干净帕子，在他脚边。
第二次，冷宫那片的秋风似乎格外凛冽，她看到他缩在墙角，抱着胳膊冻得嘴唇发紫。
她驻足，解下自己一件并不算太起眼的旧斗篷，随手扔给了他，依旧没有一句话，仿佛只是丢弃一件垃圾。
第三次，她去的时候，他正被一个明显品阶高些、脾气也坏些的老太监指着鼻子骂，似乎是哪里没打扫干净。
她远远站着，直到那老太监发现她的存在，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告退。她这才缓缓走近，目光落在他新添了红痕的手背。
她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冷宫的规矩，倒比皇上跟前还大。”
小路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头埋得极低，身子抖得厉害：“奴才……奴才愚笨，冲撞了贵人……”
沈清没叫他起来。
她只是垂眸看着他颤抖的发顶，看了很久。久到地上的石子几乎要嵌进他的膝盖骨里。
“手，伸出来。”
他僵住，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那双布满冻疮和新旧伤痕的手，颤抖着伸到她面前。
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污泥。
沈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最普通不过的白瓷药瓶，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粗糙的皮肤，一触即分。
“留着。脏兮兮的，碍眼。”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没有回头去看他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惊愕？感激？还是更深的恐惧和疑惑？
她不在乎。
她只是在执行一项扭曲的、连自己都感到恶心的“任务”。
每一次靠近，每一次施舍，都像是在用刀片刮擦自己的灵魂。
看着他顶着一张那样的脸，露出那种摇尾乞怜的卑微，一种暴虐的快意和深沉的厌恶在她心底疯狂交织。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那所谓的“攻略进度”，还是只是想看着这张脸的主人，在她面前被彻底碾碎尊严。
【攻略进度：1.7%。】
系统冷冰冰地报数。
进度慢得令人发指。
果然，就算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境地，这个男人本质上还是一样难以撼动。
或者说，这个“小路子”的壳子，比她想象的还要麻木不仁。
直到那天。
7
一场秋雨突如其来，细密冰凉。
沈清撑着伞，再次“路过”冷宫外墙。
她其实远远就看见他了，正慌慌张张地收拾晾晒在破旧木架上的、那些大概是冷宫里疯癫废妃们的陈旧被褥衣物。
雨点又急又密，他一个人手忙脚乱，抱着湿漉漉的沉重被褥，脚下打滑，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那些被褥眼看就要重新掉回泥水里。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木架另一头。
华贵的丝绸袖口被雨水打湿，染上深色的痕迹。
小路子惊惶抬头，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不断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看清了伞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贵……贵人……”他声音被雨声盖过，微不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