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清没说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沉默地、甚至有些粗暴地,帮他将那些湿透的、散发着霉味的被褥快速收拢起来,塞到旁边一处勉强能遮雨的破败屋檐下。

动作间,泥水溅到了她精致的绣鞋和裙摆上。

他看得目瞪口呆,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收拾完最后一点,沈清才直起身,喘了口气,雨丝沾湿了她的睫毛。

她看向他,他还是那副傻掉的样子,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件湿透的旧衣。

“愣着做什么?”她语气不太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想淋出病来,等死吗?”

他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样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最后那件衣服塞好。

雨声淅沥,在这一小片破败的屋檐下,只有他们两人。

空气里是潮湿的土腥味和旧布霉烂的气味。

沉默像粘稠的胶质,包裹着两人。

许久。

一个极低极低,几乎要被雨声彻底淹没的声音,蚊子哼哼似的响起:

“……谢……谢谢贵人。”

沈清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她缓缓侧过头,看着他。

他依旧不敢抬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不是因为羞涩,更像是一种极度的窘迫和……无措。

【攻略进度:5.2%。】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沈清握着伞柄的手指,倏地收紧。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迷蒙的秋雨里,背影挺直,每一步都踩得又稳又沉。

只是回到寝殿,屏退左右后,她盯着镜子里自己溅了泥点的裙摆,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极其突兀地,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冰冷。

“谢谢……呵。”

那声蚊蚋般的“谢谢”和骤然跳动的进度条,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沈清心底更深的冰寒与讥诮。

谢? 若你知道我是谁,若你想起你自己是谁,这声“谢”怕是要变成淬毒的刀子,直插彼此心口。

8

之后几日,沈清依旧“路过”,频率却悄然增高。

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宫门下钥前。 她不再只丢下东西。

她会停驻,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今儿的饭馊了?” 看着他捧着个明显颜色不对的馒头,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小路子总是吓得一哆嗦,慌忙把馒头藏到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有……奴才觉得挺好……”

沈清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下次再来,她会“顺手”带一包御膳房最普通、却绝对干净新鲜的糕点,用油纸包着,丢在他常待的那个避风的角落。像是施舍街边的野狗。

她看他劈柴,笨拙,费力,额上青筋凸起。

“没吃饭么?冷宫的柴火倒是比别处硬些?”她倚着月亮门洞,声音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他喘着气,不敢停下,也不敢回话,只是手上的斧头挥得更急更乱。

她看他被其他稍有地位的太监呼来喝去,推搡责骂。

她不出声,只远远站着,冷眼旁观。

直到那些太监发现她,屁滚尿流地告罪溜走,她才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目光掠过他新添的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