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歌,嬸嬸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堂弟,小傑,你也知道,剛談了個女朋友,準備結婚了。女方家裡條件不錯,就是……非要在市區有套婚房。”
來了。
江歌的嘴角,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
“哦。”她只回了一個字。
劉芸好像被她這個反應噎了一下,但很快又熱情起來:“你看,你一個人住那麼大的老房子,也是空著。你叔叔的意思是,要不……先把房子過戶給你堂弟,讓他先把婚結了?你放心,也不是白要你的。以後你出嫁,家裡肯定給你準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再說了,你一個女孩子,要那麼大房子幹嘛,以後總是別人家的……”
“嬸嬸。”
江歌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什麼?”
“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江歌的聲音依舊很平,但每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丟進了平靜的湖面,“房產證上,是我的名字。”
電話那頭沉默了。
足足過了十幾秒,劉芸才乾笑兩聲。
“哎呀,你這孩子,嬸嬸不就是跟你商量一下嘛。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行了行了,不說了,晚上記得穿得喜慶點,別給你奶奶添堵。掛了啊。”
電話被匆匆掛斷。
江歌拿著手機,站在客廳中央。
窗外的陽光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屋子裡徹底暗了下來。
她沒有開燈。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
像一台正在倒計時的精密儀器。
3
江歌打開書桌最下面那個上了鎖的抽屜。
抽屜裡,只有一個小小的木盒子。
她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張已經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上,一對年輕的夫妻笑得正燦爛。男的英俊儒雅,戴著金絲眼鏡,女的溫柔美麗,依偎在丈夫身邊。他們中間,站著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手裡拿著一根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咧著嘴,笑得像個傻子。
這是她六歲時,一家三口的合影。
也是她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的念物。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接到電話。
一場慘烈的連環追尾車禍,在高速公路上。她父母的車,被兩輛大貨車夾在了中間。
當場死亡。
她到現在還記得,在醫院太平間,叔叔江衛國是如何“悲痛欲絕”地抱著她,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用一種沉痛的語氣說:“小歌,別怕,以後叔叔就是你爸爸。”
那時候,她真的信了。
她以為,血濃於水。
她以為,親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依靠。
直到律師當著所有江家人的面,宣讀了她父母的遺產清單。
房產,股票,現金,還有她父親畢生心血凝聚而成的一項人工智能算法的專利……總價值,是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天文數字。
而她,是唯一的繼承人。
她記得當時整個客廳死一般的寂靜。
奶奶那張總是掛著慈祥微笑的臉,第一次變得僵硬。
叔叔嬸嬸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然後,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就變了。
不再是憐憫和疼愛。
而是一種……混雜著貪婪、嫉妒和算計的,狼一樣的眼神。
從那天起,“為你好”這三個字,就成了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