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絮,刚进教坊司没几天。
人人都说,这里的首席舞姬柳莺莺,是枝头上最艳的那朵牡丹,碰不得。
她确实也这么觉得。
所以,在我即将登台的前一刻,她“不小心”,用她那镶满宝石的指套,划烂了我唯一的舞具——一把油纸绸伞。
她等着看我跪地求饶,或者哭着退场。
可惜,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这教坊司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她们争的不是首席,是命。而我,是来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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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裴絮,进教坊司的第三天。
崔妈妈领着我,穿过挂着五彩流苏的回廊,停在一间最大的练习室门口。里面丝竹声声,混着女孩子们娇俏的笑。
“进去吧,往后就跟着莺莺姑娘学规矩。”崔妈妈脸上没什么表情,拍了拍我的手背,那力道不轻不重,更像是警告。
我推开门。
满屋子的香风瞬间涌了出来,熏得我鼻子有点痒。几十个穿着水袖舞衣的姑娘,一见我,声音立马小了下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探究,好奇,还有不加掩饰的敌意。
目光的焦点,在屋子正中央。
一个女人坐在铺着白狐皮的软榻上,正由两个小丫头捏着腿。她就是柳莺莺,教坊司的首席,这里的头牌。
她长得确实好看,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劲儿。她没看我,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那红色,红得跟血一样。
“崔妈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她开口,声音腻得发甜,但一个字都没提到我。
“莺莺,这是新来的裴絮,底子干净,人也机灵,你多带带。”崔妈妈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人交给你了。
柳莺莺这才抬起眼皮,懒懒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货品,从头到脚,评估着值几个钱。
“哦?新来的?”她拖长了调子,“看着是挺干净的,就是不知道这腰身,够不够软。”
屋子里的姑娘们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
这是下马威。教坊司里最常见的戏码。
我没说话,只是对着她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见过莺莺姐姐。”
我这一声“姐姐”叫得又轻又软,不卑不亢。
柳莺莺似乎没想到我这么镇定,她挑了挑眉,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很高,穿着绣着金丝牡丹的舞裙,走动间环佩叮当,像一团移动的锦绣。
她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指,勾起我的下巴。她的指尖很凉,上面还有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
“抬起头来,我瞧瞧。”
我顺着她的力道抬头,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我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我知道,她嫉妒什么。她长得艳,是那种需要浓妆重彩才能压住的艳丽。而我,是另一种。她们说我长得素,像雨后新摘的茉莉,不扎眼,但闻久了,那股清香会钻进骨头里。
男人嘛,山珍海味吃多了,总想尝尝清粥小菜。
柳莺莺显然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她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底子是不错。”她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指尖,仿佛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