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转身,一把抓住高颂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老匹夫!你赔我的钱!”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高颂一脸。
高颂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喊:“不……不是我!钱公!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
场面彻底失控了。
宾客们纷纷后退,生怕被殃及池鱼。
我趁乱悄悄地退到人群外围,准备开溜。今天这浑水,已经够深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钱兄,稍安勿躁。”
说话的是今天雅集的主人,柳承安。
柳承安是前朝的宗室后裔,家世显赫,为人却很低调,在京城的文人圈子里声望很高。他今天一直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现在,他才缓缓起身,走了过来。
他先是对钱万金安抚地拍了拍肩膀,然后转向乱成一团的众人,微微一笑:“诸位,稍安。今日之事,确实出人意料。不过,事情既然出了,总要想办法解决。”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钱万金虽然还在喘着粗气,但总算松开了高颂。
柳承安走到我面前,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小女子喻知之。”我欠了欠身。
“喻知之……喻……”柳承安的眼睛亮了一下,“莫非是喻道子大家的后人?”
“不敢当,正是先祖。”
柳承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有喻老的家学渊源,有此眼力,实乃情理之中。今日,多亏了喻姑娘,才免去了一场明珠暗投的憾事。”
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丑事,定性为了一场“差点发生的憾事”,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然后,他转向钱万金,说道:“钱兄,此事,柳某也有责任。毕竟,那位卖画给你的西域客商,是经由我的门路才与你相识。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他这话一出,钱万金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柳承安的承诺,分量比十个高颂都重。
他又看了看瘫软的高颂,叹了口气:“至于高先生,今日之事,也是无心之失。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还望钱兄看在柳某的薄面上,不要再为难他了。”
钱万金冷哼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高颂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过来给柳承安行礼。
柳承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喻姑娘今日,可真是让柳某大开眼界。”他的眼神很温和,但我总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些别的东西,“不知喻姑娘,可否赏脸,移步内堂,容柳某……单独请教一番?”
我心里一沉。
他这是要封我的口?还是要……拉我入伙?
我看着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突然觉得,今天这个局,从头到尾,可能都不是为了骗钱万金那五十万两银子。
钱万金,高颂,甚至我,都只是棋子。
而真正的棋手,就是眼前这个笑得如春风拂面的人。
7.一杯烫手的茶
柳承安的内堂,比外面的水榭安静多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不是钱万金那种暴发户式的浓烈,而是一种幽远绵长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