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龙宫迎亲
第二天一早，阿禾家的门槛就开始渗水 —— 水不是从外面漫进来的，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清清的，带着湖底的凉气。没一会儿，水就没过门槛了，可怪得很，只在阿禾家院子里积着，隔壁院连个湿痕都没有，邪门得很。
阿禾蹲在门槛边，瞅着水里的倒影，突然想起娘教她的 “看水辨邪”：“水里要是有黑影跟着你，就是邪祟来了，别怕，拿辣汤泼它，准管用。” 可今天的水里，只有她自己的脸，还有水面上飘着的几片柳叶 —— 不是普通柳叶，是柳叶鱼，银亮的身子，跟银针似的，在水里漂着不动。
等水退了，院子里留了条 “水红毯”—— 哪是啥红毯啊，是无数根柳叶鱼铺的，踩上去 “嚓嚓” 响，鱼血顺着鞋底渗出来，把鞋面都染红了。阿禾站在门口瞅着，突然想起娘黄纸上的话：“龙宫的路是用鱼骨铺的，走的时候别回头，一回头就被勾住魂了。”
就在这时，湖面 “哗啦” 一声，黑鲢师爷从水里冒出来了 —— 这次露了真身，是条两丈长的黑鳞巨鲢，肚子底下长出两只人手，手里捧着件喜服。喜服是水红色的，绣着金线，可凑近了看，那金线竟是用鱼线混着鱼鳞做的，还带着股腐水草的臭味，闻着想吐。
“阿禾姑娘，” 黑鲢师爷的鱼鳃一鼓一鼓的，挤出 “百年好合” 的话，声音比上次还哑，像喉咙里卡了沙子，“龙王殿下等着呢，该上路了，别磨蹭。”
阿禾没接喜服，转身回了伞棚。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子 —— 里面是爹早年藏的 “雷击木”，木头被雷劈过，上面还留着焦黑的纹路，娘说过 “雷击木能驱邪，是阳间最烈的东西，邪祟见了都躲”。她找了把锋利的刀，把雷击木削成伞骨，又从头上剪了把头发，用桐油缠在伞骨上，缠得紧紧的 —— 娘的黄纸上写着 “得用发丝缠雷击木，才能引血咒”，她记着呢，一点不敢忘。
接着拿出油纸画伞面，不画龙凤，画 “雷部三十六将”：每个将官都穿着铠甲，手里拿着不同的兵器，眼睛用朱砂画的，透着股威严。画到最中间那个雷将时，她突然发现，娘留在伞谱里的小图，跟这个雷将一模一样，旁边还有娘的小字批注：“这将能引天雷，得用银簪点眼，不点眼就活不了。”
阿禾赶紧从头上拔下那支小银簪 —— 是娘走时留的，簪头刻着极小的雷符，摸上去糙糙的。用簪头蘸了点朱砂，轻轻点在雷将的眼睛上，刚点完，雷将的眼在油灯下竟泛了点微光，像活了似的，吓了她一跳。
“阿禾姑娘，别磨蹭了！” 黑鲢师爷的声音在院外响起来，带着不耐烦，听着就烦。
阿禾把伞收起来别在腰后，又把剩下的雷击木削成几根细木刺藏进袖口，娘的黄纸和荷包也揣进贴身处，摸了摸，踏实了。走出伞棚，瞅着黑鲢师爷说：“走吧，我跟你去龙宫，还能怕了不成？”
黑鲢师爷笑了，鱼鳃里冒出一串水泡：“姑娘倒爽快。” 说着就带着阿禾往湖边走，身后的水红毯跟着延伸，柳叶鱼的 “嚓嚓” 声，白天听着格外清楚，心里发毛。
走到湖边，阿禾突然看见个老渔民坐在岸边，手里拿着破渔网，直勾勾瞅着她。老渔民见她看过来，开口说：“姑娘，我瞅你这架势，是要往湖中心去？二十年前，有个穿蓝布衫的女子，也跟你一样，跟着个鱼头人走的，回来就病了，还跟我说‘龙甲里有沉魂，得救，不然更多人遭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