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指尖顿住了。
眼前的琴键突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陌生的画面——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难受,一个穿着灰病号服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落下。男人看着她(或是看着画面外的某个人),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别再弹琴了,家里需要你撑着……”
这画面像老旧胶片突然卡顿,病号服的灰、仪器的冷光、男人眼底的疲惫,都带着不属于她的沉重。苏晓猛地回神,心脏狂跳,手指还停在琴键上,却再也想不起刚才弹的旋律。她攥紧怀里的玻璃罐,罐身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可刚才那画面里的声音,却像在她耳边反复回响,让她鼻子发酸——那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外地打工,从未住过院,可为什么,她会对那个陌生男人的话感到心疼?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出租屋的铁皮屋顶,发出“嗒嗒”的声响。苏晓看着琴键上的薄灰,突然觉得这架陪伴了她五年的钢琴,变得陌生起来,连指尖触碰琴键的感觉,都像是在触碰别人的东西。
而此刻的小店,林砚正站在橱窗后,看着那个空了的挂钩——那里本该挂着他藏了多年的蒙尘罐子。他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冷的挂钩,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晓刚才可能看到的画面——那是他父亲,是他十七岁那年在医院里说的话。原来,记忆真的会渗透,像墨滴入清水,缓慢晕开,分不清哪是原色,哪是浸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琴键凉还未散去,而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重。他终于明白,白天他递出的不只是一只装着平行人生的罐子,更是打破两个世界边界的钥匙。从苏晓接过罐子的那一刻起,他和她的人生,就已经像两根缠绕的线,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4 暴富者的裂痕
梅雨还没歇,梧桐巷的青石板缝里积着暗绿的青苔,雨丝落在小店的磨砂橱窗上,晕开一层朦胧的水雾,让罐子里的琥珀光显得愈发温润。林砚正用软布擦拭一只空了的挂钩——那是苏晓取走“未弃钢琴人生”的地方,金属挂钩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痕,像一道未愈合的浅疤。他的指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蜷缩,仿佛还残留着琴键的冰凉,昨夜梦里《月光奏鸣曲》的旋律还在耳边打转,提醒着他平行世界的裂缝从未闭合。
店门被猛地推开时,雨珠顺着门框溅进来,在木质地板上砸出细碎的湿痕。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闯了进来,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颈间,领口沾着不知是咖啡还是油渍的深色印记,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的蛛网,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喘息。他就是张诚,手里攥着一只皱巴巴的名片,名片边缘被反复揉捏得发毛,上面印着“江城某贸易公司总经理”的字样,却掩不住他周身的狼狈。
“我要租人生。”张诚的声音又哑又急,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扫过橱窗里的玻璃罐,最后死死钉在一只泛着细碎金芒的罐子上——那罐子里流转的光影是股市大屏的红绿曲线,是香槟杯碰撞的晶莹,是江景别墅露台的落日,明晃晃地写着“暴富”二字。“就要那个,身价过亿的,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