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谢谢您。”苏晓的声音里终于有了雀跃，她紧紧抱着玻璃罐，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转身就朝店外跑。木门在她身后“砰”地合上，雨巷里很快传来她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几缕未散的琴音，在店内轻轻打转。
林砚还站在原地，指尖残留着罐壁的冰凉，可刚才取罐的那根手指，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感来得猝不及防，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指尖被抽离，顺着血脉一点点流失，连带着十七岁那年琴键的温度，都在慢慢变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腹上还沾着罐身的薄灰，可那灰下，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正在蔓延——他忽然明白，平行世界的边界，在他递出罐子的那一刻，已经悄无声息地碎了。
3 第一片记忆碎片
江城的夜被梅雨泡得发沉，雨丝敲着小店的木窗，像细指弹拨着褪色的琴键，节奏细碎又绵长。林砚躺在里屋的旧木床上，枕间还留着白天玻璃罐的微凉气息，窗外的琥珀光透过窗缝渗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被揉碎的旧时光。他闭着眼，却迟迟未眠，指尖还残留着取罐时那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感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底，总让他想起十七岁琴键上的阳光，和后来病房里的冷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钢琴声突然漫进梦里。
不是他遗忘多年的生涩指法，而是流畅得近乎滚烫的《月光奏鸣曲》。琴键敲击的力度、呼吸的间歇、连指尖划过琴盖的细微声响，都与他十七岁那年在琴房里的模样分毫不差——那时阳光正好，他刚练完这首曲子，指尖还沾着钢琴烤漆的暖香，父亲站在门口笑，说“阿砚弹得真好”。这熟悉的旋律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牵着他的意识，让他仿佛又坐在了那架旧钢琴前，黑白琴键在眼前清晰得能看见反光，连空气里都飘着夏日的栀子香。
“咚——”
最后一个低音落下时，林砚猛地惊醒。
他霍然坐起身，胸口还起伏着，指尖悬在半空中，保持着弹奏收尾时的姿势。窗外的雨还在下，木床的凉、空气的潮，都在提醒他这是现实，可掌心却残留着触碰到琴键的冰凉触感——那触感太真实了，不是梦的虚幻，而是像真的刚从琴前起身，连指缝间都夹着钢琴的木质气息。林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分明，掌心有常年碰玻璃罐磨出的薄茧，可此刻，这双手却像不属于他，还停留在那个“未放弃钢琴”的平行世界里，带着他早已丢失的温度。
“苏晓……”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白天递出罐子时的警告、店内剧烈晃动的光影、指尖的刺痛，此刻突然连成一线——那不是错觉，是苏晓在体验“他的人生”，而他的本真记忆，正被那只罐子悄悄唤醒。
同一时刻，苏晓的出租屋里，白炽灯泛着冷硬的光，把狭小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她抱着那只琥珀玻璃罐坐在旧钢琴前，罐身的暖光映在琴键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自从傍晚从店里回来，她的指尖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落在琴键上时，竟能流畅地弹出她练了半个月都没掌握的音阶。此刻她正弹着一首陌生的曲子，旋律温柔又带着点怅惘，她不知道这曲子的名字，却能清晰地记得每个音符的起落，仿佛这旋律早已刻在她的骨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