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雨夜屈辱

深秋的冷雨,像冰针一样扎在桐城西区拥挤破败的旧楼巷弄里。路灯昏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破碎而摇晃的影子,勉强照亮巷口那个冒着微弱白气的小摊。

“阿嚏!”

林晚猛地打了个寒颤,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线头都已磨损的薄外套使劲裹紧。寒意无孔不入,钻进她的骨头缝里。面前的简易馄饨摊,炉子上那口大锅里骨头汤单调地咕嘟着,是这片潮湿阴冷中唯一一点可怜的热源。她守着摊子,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巷子深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越收越紧。

母亲咳得更厉害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每晚都折磨着林晚的神经。下午,她几乎是求着母亲,用省了很久、裹在旧手帕里那点微薄的毛票,去巷尾的老诊所看看。那点钱,不知道够不够抓一付最便宜的药。母亲佝偻着背出门时,脸色灰败得吓人。炉子上的热气熏得林晚眼睛发酸,她赶紧低下头,用冰冷的手指揉了揉。

就在这时,一阵与这贫瘠小巷极端违和的狂暴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裂了雨夜的宁静。刺目的、白晃晃的车灯像野兽的眼睛,猛地扫过,几辆线条流畅、价格足以买下整条巷子的跑车,蛮横地碾过坑洼的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泥浆,精准地停在了她的馄饨摊前。

泥点,星星点点,溅落在她洗得干净的案板和她单薄的裤腿上,冰冷,黏腻。

车门向上扬起,如同展开的翅膀,下来几个年轻男女。他们衣着光鲜,面料在昏光下也流淌着昂贵的光泽。笑声肆意张扬,带着酒精和纵情狂欢后的余韵,与这破旧、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油滴进了水里。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人尤其醒目。他身形高挺,一件剪裁极佳的黑色大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暗纹精致的衬衫,腕表在昏暗中划过一道低调却锐利的金属光泽。头发精心打理过,眉眼英挺逼人,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是林晚从未见过的——一种被财富和权势豢养出来的、对周遭一切彻底的漫不经心和俯视般的轻蔑。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无形的屏障,将他和这个肮脏、贫穷的世界彻底隔开。

他身边一个穿着亮片短裙、妆容精致的女孩,像藤蔓一样缠着他的手臂,声音又嗲又亮,带着夸张的嫌弃:“沈少,你看嘛!我就说导航错了,这种贫民窟怎么会有好吃的嘛!脏死了,味道也难闻,我们快走吧!身上都要长跳蚤了!”

被称作沈少的男人——沈铎,却没立刻动。他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简陋的摊档,掠过那口翻滚的大锅,最后,落在了摊主林晚身上。少女瘦削,穿着寒酸,低着头,露出一段细白脆弱的脖颈,像风雨中瑟瑟发抖的花茎,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守着她的破摊子。

一种混合着无聊、好奇和纯粹找乐子的恶劣兴味,在他眼底慢慢升起。他踱步过去,修长的手指在油腻的木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

“喂,来碗馄饨。”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见地剧烈一颤。她不敢抬头,低声应了一句:“……好,请稍等。”

她动作僵硬地开始操作。拿出舍不得多用的干净碗,从案板下摸出包好的馄饨。她的手因为长期浸冷水和营养不良,指节有些粗大,此刻更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抖。那群男女打量货物般的目光,夹杂着毫不避讳的评头论足和嗤笑声,像细密的针,扎满她的后背。